“召集朝臣,开会。”赵昰的声音冷冷的,很坚硬。
当他从书房转移到拥有御座的大厅之中,心中的愤恨终于平息下来。
历史有着它独特的惯性,不是自己靠着几封书信可以改变的。
赵昰开始有这样的认知,他觉得这是好事情,挫折可以让人成长,并且面对现实。
这有助于他拨开这个世界的薄雾,真真正正的感触这个世界,而不是总感觉自己是天外飞仙一般,活的飘飘然。
“臣觉得,当治罪夏贵,剥夺以往殊荣。”陈宜中上前说道。
其他人都沉默,对这样的处罚,没人会觉得重,带领一路之地投降,当真让人恨不得生撕了他。
“老将军怎么看?”赵昰向江万载问道。
江万载曾与夏贵联合作战,有战友情、兄弟情。
“其人当诛。”老将军干脆利落,只是双眼泛红,不知是愤恨,还是惋惜。
“于其功过,由得历史评判,既然叛逆,自然罪不可恕,至于过往殊荣,理应剥夺。”赵昰开口定下基调,这也是丞相的意思,群臣拜服。
“只是关于其二子夏松,我若没记错,作为和州观察室的夏松战死,朝廷曾赠保康军节度使,谥‘壮肃’,剥夺夏贵殊荣,这夏松怎办?”赵昰貌似苦恼的问道。
“这……”群臣一时无法解答。
按照规矩,夏贵犯下这等叛国大罪,诛九族都是轻的,其家人荣耀,自然不可能保留。
但这夏松却是为了保家卫国战死,如果剥夺,难免寒了人心。
“臣认为可分开处置,保留夏松荣誉,只罪与夏贵一同叛敌之人。”陆秀夫站出来说道。
这话可不是一般人敢说的,弄不好就被敌人按上一个有投敌之心的罪名。
赵昰点点头,就在他要开口时,陈宜中突然道:“不可,其父叛徒,罪孽深重,怎可让此人再有殊荣,当一同判罪,罪不可恕。”
陈宜中说话铿锵有力,得到不少人认同。
赵昰的眉头皱起,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有了不同观念,自然要辩论一番,陆秀夫不甘示弱的回击,陈宜中铿锵有力的反击,朝堂瞬间变成菜市场。
高台上,御座旁有杨淑妃和赵昺的位置。
赵昺还小,此时脸上漏出恐惧表情,便是杨淑妃也有些害怕模样。
唯独赵昰,稳坐钓鱼台,轻轻拿起茶杯喝茶,望着下面的争吵,而心中,则盘算着每个人的立场,牢牢地记在心中。
位置越高,亲自做事的可能越少,更多时候,是看人、识人。
而皇帝这个职业,识人之明尤为重要,一人可兴邦、一人可灭国,选择错误,结果自然是错误的,如同如今的南宋,便是一代代官家葬送的。
把一个主战派丢到后方,把一个主和派丢在前方,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想要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就要选择什么样的人去办事。
要一探究竟,就要选择刚正不阿之臣;想浑水摸鱼,就要选择多变聪慧之辈。
赵昰心中有个谱子,手中有个本本,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他都记下,便于将来用人。
“诸位说的都对,但我想问一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赵昰突然开口,让所有人沉默下来。
“是通过剥夺殊荣让敌人愧疚而死?还是下令其罪不可恕让他们互相残杀?”
赵昰摇摇头,对大宋这些顶级文官难免失望。
争大义、争名分,这自然是对的。
但处处挣争大义,处处争名分,就是错误的。
利益、好处,才是真正要争取的,就如同战略与战术的区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分秒必争。
“夏贵的投降,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老将军的叛逆,让我心疼,但我们必须承认,夏松是为了荣誉而战死的。”
赵昰摆手阻止陈宜中等人,没有让他们对自己的话进行反驳。
“战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只一天之内,一人之决,一路之地,三府、六州、三十六县俱降,何以所致?”
人心而已,人心不在,天命不在,夏贵老将军一生军功赫赫,固然晚节不保,其功过,我亦愿意留给后人评说,自己并不发表更多意见。
而淮南西路,一路之地,没有忠臣?没有义士?我不认为没有,我认为这是一种大势,如甘俊一般,被大势裹夹,忠臣义士不能发力。
一竿子打死所有人,是不对的,要学会区别对待。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敌人的敌人,我们就团结,敌人的朋友,我们就分化,唯有如此,我们才能不断壮大、强大,然后,杀死强大的敌人。”
赵昰说的激动,忍不住站起身来。
是啊,他多么想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战胜强大如神邸一般的蒙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