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失礼，请郡王恕罪。”周楚一拳头把赵枢的汤震出来不少。

“你家……”

“家父不好花草山石，反倒躲过一劫，然则卑职每次回家省亲都会遇到官差欺压百姓之事，父亲书信里也多有提及。”

虽然赵枢没见过那些惨状，但是他对这段历史还是比较清楚的，总有人说王朝末年亡于土地兼并，然而土地兼并有一个界限，在临界点以下并不会有明显的副作用，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江南反而稳定。农民起义，多起于徭役，土地不缺，但人都去干活没人种地，那就只能挨饿了。

比如四年后的方腊起义。

“郡王，请恕卑职斗胆，卑职认为，五年内江南必有大乱。”见赵枢不说话，周楚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赵枢不由得抬头看了眼这个侍卫，他有如此眼光，看来不像是赵佶或赵桓派到自己身边的。

也对，官家只看得到石头，而江南百姓看到的是石头带来的混乱，自然有更灵敏的嗅觉。

“官家确实不知道这些事……”这倒不是赵枢替赵佶辩解，赵佶还真不知道，确切的说是他根本不关心……

“官家圣明，都是朱勔那狗贼欺上瞒下，阻塞圣听，以至天怒人怨，若此贼不除，东南必乱。”看不出来周楚浓眉大眼的，还是个愤青。

“你刚才说过一遍了。”赵枢吃完饭，开始悠闲地喝茶。

“除掉他也没用，现在花石纲已经形成一个利益链，利益链你晓得吧？就是从最底层官吏到朱勔，共同从这个东西上吸血，就算我直接拔剑杀了他，那也会有王勔李勔取代他的地位，把花石纲继续下去。”

“卑职并非此意……”周楚可没想让赵枢拔剑杀人。

“你有此意我也不可能去，看完戏了，走吧。”那群民夫终于把三百年古桥拆完了。

“而且你跟我说这么多，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赵枢又补充一句。

由于拆桥速度很快，这个小插曲并没耽误多少时间，众人第二天早上便抵达开封，回府后，赵枢一头扎在床上睡到傍晚。

“竹樱姐，你知道花石纲吗？”

吃完晚饭，赵枢和竹樱坐在院子里聊天。

“知道啊，天怒人怨嘛。”竹樱坐在建安商行出品的摇椅上吃着李妈妈刚做好的糯米糕，悠闲地说道。

“回来的路上，周楚跟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我不知道是谁的指示……”

“这你放心，周楚是我的人。”

赵枢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向竹樱，

“什么？！”

“他没跟你说？”竹樱无辜地看回去。

……

“他想跟我说来着，被我打断了……”赵枢想起自己自作聪明地给周楚编造身世。

“那他怎么又会是你的人？”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竹樱又拿起一块糯米糕，

“咱们那天谈过之后，我挨个调查过王府侍卫的底细，看看有没有可以拉拢的，周楚就是意外发现。他父亲是我们家在嘉禾分店的掌柜，他年少时在街上遇见……”

“在街上遇见恶少强抢民女，路见不平出手伤人被抓进大牢，然后你们家托关系把他送到西军谋了个差事？”赵枢又在脑补。

“看到应奉局手下的小吏为了运一块石头要拆人家房子，一气之下出手伤人被抓进大牢，然后他父亲周掌柜去求我爷爷，爷爷花钱托人把他送到西军谋了个差事，不想十年来他竟真立了些战功，才被调到京城，还进了王府。”

……

“怪不得他对花石纲如此痛恨……”

“他跟你谈花石纲了？”

“他说朱勔不除，东南必乱。”

“不奇怪，要不是这种性子也不可能当街伤人，而且……”

“他说的没错。”

“你也觉得东南会乱？”竹樱惊讶地瞪着赵枢。

“会有多乱？乱多久？”竹樱疑问三连。

“嗯……你刚才说而且什么？”赵枢突然想起来竹樱家就在杭州。

“而且我父亲也说觉得东南不安稳，想把生意转到江北。”

“好眼光！你给家里写封信，三年内举家搬到江宁，扬州寿州庐州也可以，甚至可以北上应天，总之离开两浙路，苏州以南都不安全。”

“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