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开始了,正如穆珍说的,自己是老大,农家的活计已经离不开他。如果按法律规定,他算不上成年人,但是在这个家中,他已经算得上一个劳动力。
三夏抢收的日子,像穆珍这样大的孩子们,除了在家中排行最小,或是家长疼爱有加的外,几乎全当成了家里的劳动力使用,至于学习的事,早就搁置在脑后了。
六月的骄阳,已经像下了火,空气干燥得让站在太阳下的人们嗓子冒起了烟,身上汗水浸透的衣衫早已经晒出了盐渍,让人难受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个,更让人痛苦的是弯腰撅着屁股在地里拖欠着镰刀割上一天麦,那大腿跟部的筋早已失去了弹性一样,站起来都难以再蹲得下,膀子的酸疼还可以忍受,腰部的痛苦绝对是不亲身体验无法想象的其中的难受。
穆珍一天下来,回到家里已经有气无力了,晚上面对着没有蔬菜拌饭的面条,却如狼似虎地足足喝了五大碗,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多,也是平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农家人的辛酸。
吃完晚饭的穆珍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多想什么,躺在床上便一觉到天明,连续几天的劳作,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学校,穆珍时时记起与小娟拉勾许下的诺言,但是此时已不容许他再想这么多。
天上下雨地上流,麦忙时节使人愁。一场无名的大雨,让麦忙的人们稍稍喘了口气,刚吃过午饭的人们看着天上飘下的大雨愁眉苦脸时,穆珍却格外来了精神,他要去学校一趟,兑现自己的诺言。雨滴变小时,他对母亲说自己要到学校一趟的话,便顶着雨伞急急出了家门。
穆珍心里没底,小娟是不是在学校,他很难说清,就是她不在,自己也要到学校确认一下,否则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这几天里,自己实在是脱不了身,每天的田间劳作不仅占用了自己大量时间,而且也无暇顾及学习上的任何事情。穆珍越走越快,假如不是雨后地滑,他几乎是全程都会在奔跑。此时的穆珍早已忘记劳作带来的疲劳,脑袋里取而代之的是学校的小娟等得如何心焦,转眼上了公路,再紧走几步就是学校,他放慢了些脚步,假如小娟在学校,他想着这么急着见她如何解释这几天的辛苦。
学校的小侧门开着,传达室看门的老刘没有在,穆珍趁这机会,紧跑了几步,快到教室小娟教室门口时,听到里面传出来说话声,穆珍心里一惊,怎么里面还不是小娟一个人,还会有谁在呢?
穆珍竖起耳朵听了个仔细。里面传出两个人的争吵声。
“你别在这里耍流氓,你再不要脸,我可要喊人了!”这是小娟的声音。
“我耍流氓,你与那个小子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想在这里等他,我都知道,别认为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好事!”一个男孩的声音。
“你胡说,我什么好事,你耍流氓,还诬谄我,你认为你是谁,你不要过来,再往前走,我就喊人!”小娟有点急促的声音,显然小娟已经有点脱不开身。
“你叫啊,你叫,这雨天里,你就是喊破嗓子也不会来人,再说了,我也就是想抱抱你,何必那么认真?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将你与那小子的事抖露出去!”男的肆无忌惮的威胁声伴有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我还怕你不成,今天你敢对我非礼,我就让你爬着出去!”小娟的明显在恫吓他。
穆珍听到里面男子的辱骂,头有点大,血直冲脑门,雨伞未
来得及收起,用脚将门猛地踹开,他看清了男孩的面目:“原来是你在这里,刚才你说谁呢?”
穆珍认得这个男孩,这男孩叫王强,大家都叫他强子,其父王武尊原来在公社拖拉机站上班,也是十里乡有名的一个“人物”,说不上行侠仗义,只是有几个狐朋狗友,并且出门有个破得开起来如火车轰鸣的拖拉机,显出十分的神气。正应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古训,这三个儿子都是那下三滥式的“人物”,在家不务正业,在学校目无一切,很多老师不愿得罪他的那个“人物”的爹,也不愿多说一句,这更助长了王武尊三个不争气儿子的神气。
看到踹门进来的穆珍,那男孩一愣神,立即故作镇静:“说你啦!怎么着吧?”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气,这在穆珍看来十二分的厌恶,没有多想,直接挥起拳头砸了过去。
两人打在一处,小娟只想将其轰走,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的穆珍还真不含糊,如猛虎下山一样,冲了过来,小娟没有想到穆珍还会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小娟从后面拉住强子的衣领,帮着穆珍将强子掀翻在课桌上,穆珍摁住他:“你再胡说道,我饶不了你!”说着,一巴掌掴了过去,“看你还嘴硬不?”强子挣扎着起身,跳到门口,看自己沾不了便宜,指着穆珍说:“你小子等着,我跟你没完!”说完拉开门,跑了出去。
小娟看穆珍刚才的样子,更加佩服穆珍的勇气,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打架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算是埋下了祸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