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人不多，比较安静，于是女人清脆的叱责声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洛子书是个读书人，上晓天文下懂地理，真正的腹有千金。读书人都讲究一个随和儒雅，文质彬彬，待人处事有修养，说话轻声慢语。

能把读书人逼到说粗话的地步，是不太常见的，比莽汉弃刀练书法还要来得稀罕。

公子老远就听见内院里传出的那一句：“小女子无才无德唯好笔书，附身于汝母，书汝父。”

不带半点脏字，却骂的酣畅淋漓，教人听得都痛快。

公子笑嘻嘻由衷赞道：“好活，实乃好活，当赏，赏千贯。”

进了院子，便瞧见两老人在亭内对弈而坐，自顾提子落子，对耳旁风充耳不闻，认真当着聋子。

观天契就攥在洛子书手里，捏的极紧，纤细手指都有些发白，微红着眼眶，望见走进来的两人很快别开了脸去。

被骂的屁事没有，骂人的倒自己先哭了，这世道果真是越来越教人看不懂了。

江叔子一子收官，慢悠悠拢起袖子，偏头打量了几眼不配剑的剑魁，总算出声了，笑呵呵道：“与老夫手谈一局？”

苏敛没有拒绝，瞥了眼洛子书，笑着点头道：“晚辈讨教讨教老爷子棋术。”

却没过去，一抬手，有二两剑气袭出，棋盘应声而断，切面齐整，轰然炸裂。

江叔子拂袖站起身来，还未开口，柳巍峨先忍不住了，铜铃眼一瞪，戎马一生的老将军虎威尚在。

怒喝道：“小子好大的脾气，敢掀老子桌子，你是要反了天了。”

一探手，腰间凉刀已经拔出大半。

终究是没有拔出来，被江叔子给摁了下去，只得站在亭内吹胡子瞪眼。

白袍儒将被一同喝停，身形滞住，默默退了回去。

苏敛笑意盈盈，并起的两指上却是剑气森森，刺人骨髓，若有若无的指着那两老人。

“来嘛，送了苏家剑冢这么大一份礼，今日苏某也好礼尚往来一番。不然该叫江湖笑话咱剑冢不懂事，光进不出只爱占便宜，多不好，脸面还是得要的，老爷子您意下如何？”

白袍儒将脸色铁青，紧捏着拳头不做声。

“不服？当兵的娘们唧唧可不成，不服来打过，最好把门口那唱大戏的拉着一起，姓苏的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打。”

儒将再忍不住，一踏脚冲了过去。

江叔子冷喝道：“白挽！”

拳头堪堪停在苏敛脸前半寸，儒将狠狠瞪着他，几番咬牙终究还是收了手。他停手不代表苏敛就愿意讲道理了，一拳捶出砸在伍白挽胸口，将他结结实实掀飞到十丈开外，血溅五步。

“苏某喜欢以德服人，来凉州是陪人讲道理的，这不是你们骑在苏家剑冢头上拉屎撒尿的底气，既然道理讲不通，今日苏某就得来好好算些账。杀人不过一剑事，苏某不用剑，这江府照样能一个不留。”

整座后院剑气凛然，地面乍出无数剑痕，密密麻麻，苏敛缓缓上前一步，笑着问道：“老爷子，你信是不信？”

江叔子脸色不太好看：“阁下真当无敌于大凉城了？”

小丫头被惊醒，苏敛将她轻轻放下，微垂眼睑道：“大凉城不敢说，毕竟凉王皇宫藏龙卧虎最不缺牛鬼蛇神，至于区区一个江府。”

他抬起头平静问道：“谁能挡我？”

江叔子颓然坐下，摆摆手：“来人，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