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晃动了多久,他眼前一扇扇冒着火光的纸门变成了码放整齐的石垣。
跟在他身后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师父也被烧掉了半边脸,让他十分想笑。而他手中被砍得凹凸不平的长刀那一滴一滴往外滴的血,也让他更是敬重师父厉害的武艺。
“我要和父亲大人好好赞赏师父,他实在是太厉害了。”小孩子单纯的想着,只是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心里面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过了一小会,似乎是他们走到了目的地,晃动总算减轻了很多,并最终停了下来。而取而代之的则是在周围“蹭蹭”的冒出了好几个人影。
穿着破烂的他们都抽出了亮晃晃的刀,在火光飞舞的夜里就像荧光棒一样在他的眼前晃动着。
又过了片刻,他就更钦佩起他师父的武艺了。只见他的师父手中像是挥舞着神兵,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掉了挡在他们与城堡小门间的人。
当他正要伸出未经历练的双手为师父喝彩时,师父一把拦在了他们和那群黑影之间,将他们推到了门外。
这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些黑影竟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那身稀烂的铠甲正是未来将属于他的领地内,由工匠们打造而出的骄傲产品;而兵卒的背后插在腰间晃动着的小旗;也正是他们家精妙的棱形家纹。他们像野兽一样盯着自己和母亲,而中间似乎只阻隔着一个被烧去半边脸而狼狈不堪的中年人。
他抬起头,看到了正熊熊燃烧的天守;栋梁上面无论是在平日里多么巧妙有趣的木雕,现在也全都被付之一炬,尽管雨越下越大,它仍然如无尽的火炬般照亮着城中数不清的士兵正源源不断的涌向本城。
是的,雨。他听到了,终于听到了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还听到了母亲的哭声;最后,他总算听到了他师父的喘气的声音,那曾经是那么雄壮而有力。
他看见他的师父单膝跪倒在门前,左手擎剑,右手持枪。身上的铠甲破烂地如同一块抹布挂在他的身上,被烧毁的半张脸后是凌乱的长发迎风飘舞。
“咻咻咻”
破空的声音停在了他的师父身上,他关切的看着自己此刻一脸疲惫的师父。
只见那个只剩下半边脸的男人抬起头,朝着眼前半大的孩子用往日他所熟悉的表情向他笑了笑,而后毅然地用胸膛关上了门。
年幼的少主在门的这边只听见重物压在门板上。而门板的另外一边,却传来了师父最后的教导。
“殿下!!”
“老朽就在这里用最后的武道为你践行!”
“祝您武运昌荣!永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谋逆的废物们!来看看银崎家真正的武士是什么样子的吧!”
……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的母亲抱着他又跑了起来,此时的苦马小脑袋飞速的转了起来,他马上联想并串联起了所有的事。
“师……师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师父!!”
他边说着边挣扎着伸出双手,而他的母亲此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更快的速度抱着他离那道门越来越远。
他突然感觉第一次是那么真实的感受到这个世界,周围就像是有黑影随时要吞噬他,随时要肢解掉他无力的躯体。
这时他看着燃烧的天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剧烈的摆动着头颅左右张望着。
最终他想起来了,他丢了的最重要的东西。
“父……父亲?”
“母亲!父亲在哪?父亲在哪?我要见父亲!我要见父亲!”
他在他的母亲怀里用尽全力挣扎着。而他的母亲始终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而是将他更用力的往怀里紧紧按着。仿佛就像是下一秒他也会消失一样,想要把他永远的按进自己的怀抱里。
可是这时,他却飞出了母亲的怀抱,他在空中时,看到母亲那惊恐到变了形了的脸孔,就像是寺庙里那些站着的泥像一般可怕骇人。而他也滚落到山坡下撞在了一颗幼小又无助的小树下。
在不久后,当他母亲再次找到他时,他已经疲惫地沉沉睡去,而额头上正止不住的冒出和旁边酒池里葡萄酒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