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童仆细致铺好熟宣纸。

毕恭毕敬立于一旁，恭听吩咐。

武攻又将案上一应物什打量了遍，微风拂过笔架，不禁微微一愣。

一排倒悬的画笔摇晃着，时而现出笔身一侧印着的小字。

“一品、二品、三品……九品。”

九支画笔，自左而右，自大而小，依次以数字分类。

武功降临诸天，类似魂穿，这具身躯是拥有一些记忆和基本常识的，准确来说更像是附赠的一个数据库。

可惜由于灵儿能力太弱，这些内容常常还需要主动调取，显得宿主颇为智障。

武攻细细思索，终于“想起”。

当今大明朝，自朝堂而至江湖，王侯乃至百姓，凡人凡物凡事，世间种种，皆分品阶。

“九品制，制天下。”

这个世界虽然叫大明，显然，此大明非彼大明。

前世的古代，史上虽有九品中正制，只是取才之法，官场之制。

绝没有今世今时的普适性。

然而真正让武攻惊讶的并非如此。

武攻清楚记得，听白小洁介绍过，外面的主世界中灵气复苏，兴起了修行之风，圣盟推崇古武之道。

在已有的古武体系中，最基础的就是九品制。

武道九品，也就是武者九大境界。

以此为基准，功法、能力、灵材等等修行相关的事物，皆分九品。

九品制的影响，还不断扩散，延伸到社会百态。

这个大明朝的今天，倒像是主世界的明天。

武攻意识到，二者之间的关联，或许远超自己想象。

但一时无暇细想。

武攻取下那支一品大笔，轻蘸了墨。

悬笔一尺于纸上，笔锋纹丝不动。

立时，他已显出臂力之稳。这虽是画师的基本功，但功力如此，绝非泛泛。

笔尖一点墨凝出，渐要坠落。

就在墨滴饱满的一瞬，笔落纸上。

武攻运笔疾飞，腕动而臂不动。

手臂似铁架，岿然不移，腕子却像装了个万向机关，飞速旋动，指间竟似留下一片虚影。

那滴墨，分明已经触到纸面，却来不及晕开。

忽然化作笔锋的延伸，本应落为一点，却勾勒出一片，须臾间，几棵梅树已然显出了轮廓。

虽道落笔，笔却不落。

大笔贵在柔，但即便最名贵的一品大毫，笔锋之柔又岂可与墨相比。

仅只一滴墨，一片梅林的飘渺灵逸之姿，跃然纸上。

“好，好一手琴弦描。”

梅大先生，一声大赞。

琴弦描，用的是中锋悬腕笔法，须留得住，心手相应而不乱。

此法最考究的，恰是一个画师的臂力之刚、腕力之柔。

武攻的臂之稳，腕之灵，展现出的是一刚一柔的极致。

单此笔法，娴熟之至。

更难得的是，此法通常用于衣服褶纹，常以平直、挺成为主。

此子却用来描摹梅林，勾画主干，竟还将梅树之曲直有度，转折回环一并还原，最终呈现出飘渺秀逸的姿态。

“活学活用，学乎技，用乎艺，此等笔法已然技近乎艺了。”

梅大暗自啧舌，忽又瞪大眼睛。

“行云流水描，好笔法。”

赞叹声中，武攻早已换了五品中笔，用笔如轻云舒卷、自如似水、转折柔和、流畅不滞。

梅树的枝叶、叶上卧雪、叶底藏花，一一呈现。

冷幽的风骨，缱绻的缠绵，冰雪中的柔情，苦寒磨砺的芬芳，这一切徐徐自笔端蔓延，在纸上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