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看着时钟从十点,十一点,走到了中午十二点。他不敢给领导打电话,也不能去麻烦都在上班的兄弟们,他忽然的想到了吴窈窕。分开以后,只听说她在一家文化发展公司找到了临时的工作,再怎么也是坐办公室的白领,不用风里来雨里去。“她现在是瞧不起我了吧。”
林锐的手指已经按过了她的手机号,犹豫再三,终于拨通了。“是你呀。”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利剪断清脆,就好像他们俩没有过去。“听说你现在满城跑,收标本?好好照顾自己,天冷多揣件衣服,昨天降温八度,今天还要降六度。”语气随意的如同关照老朋友。
“你……”林锐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边,但吴窈窕的温度也不可能传过来,他很想说,我依然喜欢你,放不下你,但说出口的只是淡淡的:“嗯。”吴窈窕埋怨他:“你这声音都冷的发颤了,是不是守在医院呢?我觉得你就是一老头开赛车,很多档你都没用过,很多潜力都没发掘!”林锐求饶:“得了得了,你还像过去那么教训我,我俩还不如形同陌路呢。“
“朋友关心一下不行啊?我说真心话,我觉得你有勇气一直退让,为什么不向前走呢?你只要有向后退五十步一半的决心,你就可以向前进一步了!”林锐翘起腿:“现在你管不着我了,哈哈,我自由自在。”吴窈窕哼了一声呲儿他:“没错,我就是被你吃的香蕉,不仅把肉吃了,还把皮扔地上让人踩了摔跤!你也够狠。”林锐直乐,这吴窈窕,牙尖嘴利一点没变。
“那你就是黑店,把我卖了还不找钱,只找人两个塑料袋!”林锐忽然觉得自己这口角也锋利多了,可能是近朱者赤。“哟,你承认你从我这里出去以后,就没几个剩余价值了?”吴窈窕开始得意,林锐怒骂:“别提了行不行!我好不容易逃脱你,你以后别来烦!”吴窈窕有些难过:“那以后……”,正好这时林锐听见护士说:“小林,李医生回了!快过来吧!”他匆匆挂断电话,笑脸迎过去,和李医生攀谈。吴窈窕听着电话的忙音,慢慢的趴在办公桌上。
标本确实收到了不少,但林锐那天一回来就打喷嚏,李海豹翻出感冒药给他吃,第二天他却更严重了,实在支撑不起,还迷迷糊糊的说:“我……我要去上班!我得拿提成!你说……我大学的时候要是不补考,不到处旅游,所有钱都买了方便面,还是学生价,我现在也不愁吃的了呀……”张梦妮把他关在房间里,说了句:“财迷!不许上班!我帮你请假!”
“我的人生命运怎么就这么差啊,领导无数次强调让我认真工作,我这一请假……”林锐不服,张梦妮隔着门喊:“别和命运做对,有时候你想揪住命运的头发,可命运是葛优,想抓住命运的咽喉,却发现命运是刘欢,你这人就是点背。”
“我好想吴窈窕,我知道了,幸福和快乐永远只是个过去式,要等你发现现在还不如那时候,才会体现出来。”林锐有气无力。但毕竟他俩工作都忙,最终合租屋里只剩下一个病恹恹的林锐。“媚柔,我病了……啊?你出差了?好,那算了。”
林锐知道,肯定是在医院等的太长,被传染了,现在病毒性感冒流行,难免沾染上。他拨通自己熟悉的出租车师傅的电话,师傅却说在修车来不了,他明白,现在风大天冷,出租车生意好,师傅不愿意放下生意来接他。“等死,我看到明天报纸社会版的豆腐块了。一名因想要拿提成而染病的失败大学生,患流感光荣牺牲……”他昏昏沉沉,天花板都像在旋转。
“开门,开门!”这是吴窈窕的声音。“林锐,把门开开,我带你去医院!”昏沉的天空中似乎真的闪过一道光。林锐迷迷糊糊,站不起来,也答不了话。“哐!”门锁居然被踹出很远,“铛铛”砸在地板上,吴窈窕居然是破门而入:“你不要命了!站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头好沉,走不动……”林锐歪在吴窈窕身上,就像他过去无赖粘人的样子。“出租车就在楼下等着,你坚持住,来,我扛你!”吴窈窕这句话惊的林锐两眼一瞪:“我一大男人,你哪扛得动?”吴窈窕不理他:“我得救你!手给我,我扛得起来,你别动!”她真的动手去扛。
林锐不胖,但非常沉。吴窈窕一丝一丝地把他的身体挪到自己背上。她被压弯了腰,但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无论如何也要支撑起来。林锐只觉得有很暖、很温柔的风,包围着自己,自己依然是个强大的、不服输的男子汉。“好,走了!”吴窈窕背起林锐,他似乎能听到她的骨头被压的“咯咯”作响,他们缓缓下楼,林锐第一次数清楚了楼梯级数:二十一。当单元楼的铁门一开,冷风呼啸着仿佛要卷走他们时,林锐病中极其敏感的触觉,感受到就连出租车排气管的尾气,都是珍贵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