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爷,要不把我爸爸妈妈埋到别的地方吧,行不行?”
白长山被罗布这一下问愣住了,说道:“那怎么行?这儿是你家的祖坟,按规矩你爸爸妈妈就得埋在这儿,以后来祭拜的话也好找。埋在别的地方没人照看,到时候连坟头都找不到了怎么办?”
“可是,我不想当着爷爷奶奶的面和这两个人吵架。”罗布用下巴朝着爷爷奶奶的坟点了点,又指了指罗建国和葛淑霞。
白长山的心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一下子软了下来。他用自己那长满老茧的手摸着罗布的脑袋,叹了一口气说:“行,大爷就听你的,另外帮你爸爸妈妈找个地方吧。”
说完以后,白长山狠狠的瞪了罗建国和葛淑霞一眼,把那个阴阳先生和徐老果两个人招呼过去。三个人在山丘上转了转,最后那个阴阳先生又为罗二夫妇找了一处墓穴,大家伙伸手帮忙又重新挖了一个坑,把罗二夫妇合葬在了里边。
埋葬完罗二夫妇以后,一行人便下了山。罗建国夫妇也跟在队伍中,时不时的找人搭讪,但很少有人搭理他们两个。
进了村子以后,众人便各自散了,只剩下白长山、罗老大夫妇和罗布四人。罗布说想回家看看,白长山叮嘱了他几句也就让他回去了。
葛淑霞见罗布走了,赶紧冲罗老大递了个眼色。罗老大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鸡”牌香烟,抽出一根烟恭敬的递给白长山说:“白主任,来抽根烟。”白长山见了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有事跟自己说。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白长山把烟推到一边说,旱烟抽惯了,你这洋烟卷抽着不舒服,你有话就说吧。
罗老大见白长山不抽,就把烟自己点上说:“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说说孩子的事。按理说我爹娘都不在世了,现在我兄弟和兄弟媳妇也没了,这孩子应该我这个当大爷的管。但是呢,我现在住在城里,你可不知道,这城里的花销可大着呢,比不得你们农村,水电费不说,一年光买煤、买菜、大米白面……。”
“行了,你就别念叨这些没有用的了,有话直说。”白长山有点不耐烦的说。
“我是真想管这个孩子,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罗老大说。
白长山斜着眼睛看了看罗老大和葛淑霞两口子问:“这是你们两口子共同的意思?”
二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说道:“对,是我们俩的意思。”
白长山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身就走。葛淑霞连忙紧走两步撵上去小声说:“白主任,你当孩子面可得多替我们说说好话,说说我们的实际困难,我们不是不管孩子,确实是……”
白长山皮笑肉不笑的说:“是,你们城里人生活困难,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葛淑霞连忙点头说:“还有一件事……”
葛淑霞刚说到这里,忽然瞥见罗布朝这边跑了过来,连忙把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干笑了两声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不着急。”
白长山打心眼里不爱搭理这夫妇二人,听她不说倒好,自己落个耳根清静。看见罗布朝自己跑过来心里有些纳闷,这孩子刚才不是说回家看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罗布气喘吁吁的跑到白长山跟前说:“白大爷,你帮我个忙行吗?”
白长山咧嘴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不少。
“这孩子,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啥?有啥事儿就说,能帮你办的,大爷肯定都帮你办!”
“我想让你帮我请村里的人吃顿饭。”罗布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来,递给白长山。
白长山瞅了一眼,那一沓钞票有十块的,有五块的,还有一块两块的,最上边是几张五毛和两毛的纸币,虽然钱已经很久了,但是叠放的整整齐齐的。
白长山惊讶的问:“你请村里的人吃饭?为啥?这钱是哪来的?”
“这些日子没少让村里的人费心,又帮着上山找我爹,又帮我爸爸妈妈下葬。这些钱是我爸爸妈妈平时攒下来的,压在被子下边的,我想用这些钱请大家吃顿饭,够吗?”罗布认真的说。
“你这傻孩子,请什么请?拿回去!”
白长山本来想说你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你还不知道留点钱给自己,以后需要钱的时候怎么办?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忍心当着孩子的面提他爸爸妈妈的事儿。
“不,”罗布执拗的说。
“白大爷,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能帮我的肯定会帮我的。”
“你……”白长山被这小子气的无话可说了,但同时嗓子眼有点哽住的感觉。望着他那张执拗的脸,坚定的眼神,白长山愣住了。
白长山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接过了钱,放在口袋里。摸了摸罗布的头,叹了一口气。心里却被这小小少年的举动感动了,莫名的有一种酸楚。
这种感觉,有同情,有感慨,有欣赏,也有担心。一直到很多年以后,白长山对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仍是十分感慨。
“我见过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万了,但是最有情有义,最让我打心眼里佩服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