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妍美人一早便去了临清殿请安。
来的时候,赵淑妃还在梳妆,便被白苏请坐在殿内,稍等片刻。
妍美人坐在椅子上候着,低垂着眼眸仿佛有些精神恍惚,她两手交叠在膝上,不自觉地紧扣在一起,好似在害怕什么,打上胭脂的脸颊微微有些煞白。
听得又人走了出来,却是霍地一下抬头,赶忙站起身子对着赵淑妃行礼。
近日宫中时局诡异,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赵淑妃,整个人格外的精神,眉眼虽时常含笑,可透着的那一抹轻蔑和冷漠淡了不少,就像是晋元帝宠幸了谁,谁又得宠都跟她无关一样。
赵淑妃扶着白苏的手在首座坐下,她轻轻扬手道“难为你怎么早还来给本宫请安,可本宫瞧着你怎么有些精神不好,身子不舒服就不必来了。”
妍美人摇了摇头,眉眼微蹙,扶着宫女的手走到中间对着赵淑妃就是一跪,她咬咬牙,狠心开口道“臣妾有罪。”
赵淑妃眼眸轻挑,抬手碰了碰发髻上的金步摇又缓缓落下手,瞥了一眼跪着的妍美人“你何罪之有?”
话里这样说,可却是没有让妍美人站起身子的意思,赵淑妃端起一盏茶,拿起茶盖刮了刮杯盏里的茶沫,轻呷了一小口,唇齿留香,却是是好茶。
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重得盛宠是你自己的本事,便是去菁芜轩寻怀鄞公主和元裔君夫人也是你自己的事,你不必觉得自己有罪。”
赵淑妃搁下茶盏,杯底落在桌上却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击声。
“本宫明白你现在还年轻,害怕自己在宫里的日子难过,就跟度日如年一般,看不见天日,你自己找的门路也是你的本事。”赵淑妃话语微微一顿,声音忽然变沉。
“可是你也要懂得病急可不能乱投医,更何况你自己这里还有一位大夫替你看顾着,你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找了别人,外人只会以为是前面那位大夫没有本事,是位治不了病的庸医。”
赵淑妃眼眸微凝,细细地盯着妍美人,妍美人只觉如芒在背,一种无形的威势压得她又弯下腰几分。
妍美人脸色又白了一分,身子微微颤抖,几欲跪不住身子,她轻声告罪道“是臣妾莽撞,还请淑妃娘娘责罚。”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临清殿内烧着地龙最是暖和不过,可妍美人却觉得脚底涌上一股寒意漫延在四肢。
赵淑妃看了白苏一眼,微微颔首,白苏这才走了下去要将妍美人给扶起来。
妍美人抬头见是白苏姑姑,连连推拒道“臣妾有罪,姑姑让我跪着,我心安一些。”
白苏回头看向赵淑妃,赵淑妃缓了缓脸色道“好了,本宫说了不怪罪你,就不会怪罪与你,你起来便是。”
妍美人将白苏姑姑轻轻推开一分,悄悄打量着赵淑妃的神情,又是正正地行了大礼,磕了一个响头“这只是臣妾的其罪之一,臣妾还有其罪之二。”
赵淑妃诧异地笑了,她微微坐正身子道“你倒是说说你的其罪之二是什么?本宫倒是没有想通这一点。”
妍美人轻轻咽了一口口水,喉咙缓缓上下动了动,这一刻她觉得时辰仿佛放慢了一般,对她来说就像是凌迟一样。
她将额头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此事只能与娘娘一人说。”
赵淑妃眉头微皱,却还是让白苏遣散了殿内的宫人,又让人在殿门外候着,以防有人偷听。
殿里静的,妍美人觉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好像是在敲击着鼓面。
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娘娘,臣妾有了身孕。”
赵淑妃一瞬愕然后,恍然明白了妍美人的顾虑和害怕,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能不能抱住这个孩子还是一说,如今宫里的水是越发深了,教人看不清水底,妍美人这个孩子怀的不是时候,还未出生他和妍美人就成了一个活靶子。
她眼眸一顿,又像是想通了什么又追问“你此前去菁芜轩可也是为了这事?”
妍美人心中一惊,嘴上却矢口否认道“并没有。臣妾,臣妾也是近日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实在害怕至极,所以才来向娘娘告罪。”
赵淑妃神色微沉,又让白苏将妍美人扶起来,妍美人称自己不敢。
赵淑妃道“你是有双身子的人,你跪的了,你腹中的龙胎可跪不了。”
妍美人这才敢站起身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强撑着泪意,看向赵淑妃道“臣妾知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她既然来了臣妾肚子里,臣妾便想保她,可臣妾无能,还请淑妃娘娘指点迷津。”
赵淑妃手上带着护甲,手指微翘撑着自己的额头,沉声道“你若真要我指点迷津,那便自己找个机会流了这个孩子,反正你还年轻还能再怀上孩子,不然等到日后孩子在肚子里大了,又遭了别人的道,那才是要你的命。”
她瞥了一眼妍美人的肚子,这块肉就跟掉在了一群恶狗群里一样,哪里还能安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