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智尧和罗方伊意识到，这是车祸，而且是发生在高速公路上的车祸，那可是致命的！

两人不约而同大喊起来，这声音即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也是本能的情绪释放。他们除了死死抓住车顶右上方的抓手之外，别无他法。

车子迅速旋转，像是娱乐场里的旋转飞船。

方向盘和手刹脚刹全由司机掌控。

“王哥，踩刹车！踩刹车！”张智尧像疯了一样大喊。

司机姓王，虽然刚过三十，却是一个有着十年驾龄的老司机。他双目凝视前方，全然不理睬张智尧乱喊乱叫。

“小心前边的车！”张智尧又是一声。

“我知道！”司机又气又急。

罗方伊和张智尧能感觉到司机的紧张：车子忽而左打忽而右打，忽而急刹忽而加油，如果可以的话，估计此时司机用脸刹都不介意。

三条命自然也交给了司机的手跟脚因公殉职的抚恤金或者因工受伤的医疗费？两者应该都有可能。

还好，可以确定的是，即便已经超出了八小时工作时间，这肯定也是因公出差，无论死伤都不用自己花钱。领导们是没办法耍赖的。

一道长长的刹车声后，车子最终停住，而且是横在了高速公路上。

司机手扶方向盘，喘着粗气，仅仅休息了几秒钟后，他迅速踩下油门，打死方向盘。车子回正了位置，继续往前行驶。

罗方伊警觉地睁大眼睛，看了看前排座位上的两个人，张智尧和司机也同样惊魂未定，喘着粗气。

“应该安全了吧？王哥，刚才发生什么事了？”罗方伊问。

“妈的，这种天气就不该出来！”司机操着一口方言大骂。王哥跟张智尧和罗方伊不同，不是合同工，而是劳务派遣，报社对他的牵制力不大，因而骂起来更加随心所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智尧急忙安慰，他现在可不敢刺激王哥，毕竟自己的小命在他手中。

“这破高速也真是的，路上有积水就应该封路，竟然还通行，简直是谋财害命。还好路上车少，就刚才那一会儿，后边如果有车跟得紧，咱们几个肯定要报销。那还报道个屁？我们都得成了被人报道的对象，家属可以直接领补偿金了！”王哥越说越来气。

“你的意思是……刚才车子经过一个积水处，打滑了？”罗方伊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她还以为是车被撞了。

不过老司机毕竟是老司机，还好积水处位于道路中间，虽然车尾甩了出去，但是司机极力控制方向盘，连续轻踩刹车，稳住了车辆。再加上这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车辆，所以没有发生车祸。

“方伊，你买保险了吗？”张智尧想起了什么。

“保险？什么保险？”罗方伊问道。

“意外车祸险。”张智尧回答。

“呃，这不应该是单位统一给买吗？”罗方伊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保险。在报社，也从来没有人提起。

“你想什么呢？”司机王哥插话，“报社可不会这么仁慈的，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这就是报社的宗旨和原则。”

王哥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速度与激情，他每年都要体验两三次。用他自己的话说，老子是把脑袋别在安全带上开车，哪天安全带断了，老子这条命也就归西了。

可是，即便提着脑袋挣钱，即便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的工资，他还是选择乖乖地做一个报社司机。也许这就是命。

经历危险之后，司机王哥迅速调整状态，继续打开双闪，将车速控制在60迈左右，在慢车道缓慢行驶着。

宁可慢点，宁可错过了采访，他也不愿意再玩命了。不值！

凌晨一点多时，车子终于平安抵达邑州饭店。这里曾经是邑州市的招待所之一，有着四五十年的历史，经历了改革开放等时期，是邑州历史进程的见证者。

过去一二十年，在市场化的浪潮中，不断有新的商务宾馆、连锁酒店乃至国内外品牌的星级饭店拔地而起，但是邑州饭店却一直屹立不倒，这并非缘

于它差强人意的住宿条件中国的酒店从来不缺豪华装修和温馨服务，而是因为这里有邑州当地最出名的厨艺和最正宗的菜品。

正因为如此，这里的一楼餐厅常年热闹非凡，酒店门口隔三差五就会架起一座红色的充气拱形门，上面写着新郎和新娘大名。整栋大楼喜气洋洋，到处洋溢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扩音器里司仪倒背如流的主持词。

还好此时是深夜，除了有人在房间里悄悄折腾外，整栋大楼看上去十分安详。

罗方伊、张智尧和司机王哥三人来到一楼大堂，办理入住。

罗方伊看了一下前台墙壁上的铭牌，标准间480元/晚。

“张主任，这里是不是超标了？”罗方伊问道。

张智尧笑了笑：“放心吧，来之前我问过了，协议价是220元，比标准还要便宜一百多。标准当中剩余的钱咱们刚好可以用来吃饭。我算了一下，咱们三个人，饭菜简单一点的话，是完全够用的。”

罗方伊听了张智尧这番话，忽然紧张起来，用住宿费吃饭？前几年刚刚因为举报信事件处理了一批人，他就敢顶风作案，这张智尧该不是疯了吧！

“这样合适吗？”罗方伊现在跟张智尧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他做这种违规的事情，自己当然也会被牵连其中。

“放心吧，跟前台说了就行，发票开在一起，咱们不说，没人会知道。”张智尧胆大心细。

罗方伊管不了这么多，太困了，先住下再说。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赶紧洗个热水澡，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至于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那就好，现在怎么安排？”罗方伊冲着前台的智能刷脸系统站好。验证成功！客服将身份证和房卡递给她。

“今天太晚了，外边还在下雨，咱们明早再联系采访？”张智尧担心，此时如果再冒雨去灾区的话，会险上加险，而且如果耽误了早晨的新闻发布会，更是得不偿失。

“你是领导，听你的。”罗方伊把张智尧推到前面。本来也是，在玉莲山宾馆，社长和曲长国是将他叫过去商量出差的事，而自己仅仅是被电话通知，这就是待遇不同。

再说了，记者行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资历浅的听资历老的，工龄短的听工龄长的，不跑口的听跑口的。

张智尧比罗方伊早入社三年，又是时政组的组长，论工龄论资历都在罗方伊之上。在罗方伊心里，早已默认这次报道由他带队，因此凡事都以商量口吻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