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书房前约摸有两个时辰了,滴水未进。
其间林蘅妩偷偷摸摸过来塞给她两个馒头,还未等到她把冷硬的馒头咽下去,便被管事的招呼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将她好一番拳打脚踢,打得个半死不活才骂骂咧咧地走了。馒头滚到脏兮兮的水沟里,在她遥不可及的地方,耀武扬威。
苏洛央像一条干涸的鱼,半睁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气若游丝,动弹不得。林蘅妩扑到她身上嘤嘤地哭泣,细细碎碎的声音吵得她心烦。她张了张嘴,却口干舌燥,气息紊乱。
……好吵啊。
她苍白的指尖动了动,抬起手想要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林蘅妩,她这身子虽然算不上娇弱无力,却也是纤纤少女,哪里承受得住她的重量?
手堪堪停在半空中。
然后她昏厥了过去。
她失去意识前心中所念便是,都说舞姬活得不如狗,果真不假。还有……
……好饿。
*
苏洛央醒来时已是深夜。
她睁大着眼望着天花板,绯红色的帷幔如漫天的玫瑰花瓣般在风中飘扬,荡着勾人的弧度,艳丽而旖旎,却晃得她眼睛疼。她动了动手指,疼痛便沿着指头漫过四肢五骸,眼前被痛觉刺得逐渐清明,记忆才慢慢地开始回笼。
她记得她在颜澈的庆功宴上触了他的禁忌,穿了一身红色的舞衣出现在他面前。本来颜澈目不视物,若无人揭穿也是相安无事,但坏就坏在那个与她素有过节的李沐菲,当众指摘出,令颜澈勃然大怒,险些杀了她。仅仅只是罚跪两个时辰,算是她命大。
颜澈对于红色总有一种变态的痴狂,将这王府的每一寸角落都布上了红色,却从来不许旁人染指,不然她也不会平白挨了这一顿罚。
他就是一个变态。
当她在心底把颜澈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的时候,门动了。着青色襦裙的少女推门而入,面容掩在烛光中,影影绰绰,见她醒来,便疾步上前,放下汤药,欣喜若狂,“洛央,你醒了?”
她张口,喉咙如火焚般炽热难耐,声音嘶哑。
“蘅妩。”
林蘅妩隔着轻薄的衣衫抓过她的手,瞅着她,“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
“那先把药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她的目光徐徐落到被搁置在一旁的汤药上,一顿,“我刚挨了罚,府上之人避我如蛇蝎,又怎会给我治病?这汤药,你从哪儿来的?”
林蘅妩触电般蓦地收回手,将手背在身后,神情慌乱。她扯了扯嘴角,“药房的葛大夫平日里受过我的恩情,这次是他给你开的药。”
她眼神乱瞟,显然是心虚。
苏洛央神色一凛,盯着她掩在衣衫后的手。
“你手怎么了?”
“我刚给你熬药时不小心磕着了,已经上过药了,不碍事的。”她不经意地搓着背后的手,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苏洛央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僵在唇边。她挣扎着坐起来,全然不管浑身撕裂的疼痛,只管盯着她,面容肃然,不依不饶起来,“把手伸过来。”
“洛央……”
她温声软糯地唤她的名字,恍若撒娇,想要她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奈何苏洛央不解风情,油盐不进,冷着脸开口,“手。”
林蘅妩小心翼翼地瞥着她,把手伸过来。她的这个好友,平日里隐忍温吞,却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次若不是李沐菲那女人在背地里放冷箭,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触了王爷的逆鳞,怎么说也不会让那些人占到半分便宜。
苏洛央望见她触目惊心的手臂,倒吸了一口气。
青青紫紫的鞭痕爬满了手臂,骇人地缠在手上,张牙舞爪。粗粝的手指坑坑洼洼的,殷红的血已经干涸,阴魂不散地粘在手上,生生提醒着她遭受了怎样非人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