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颜曦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直视着站在上首的两个人,眸光暗了暗,最终还是妥协地低下了头,徐徐跪下。她对上景帝失望的眼神,轻抿起嘴唇,慢慢攥紧了拳头。
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个人,是西楚最尊贵无边的两个人,他们握着最至高无上的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独裁专断,将她这微小的蝼蚁,攥在手心。
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父皇,一个,是她的皇祖母。
景帝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缓慢地、从容地,掺着不怒而威的气质。颜曦垂着头,目光牢牢盯着他扫在地上的长袍,目光呆愣,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他走到她面前。
“柔嘉,你太让朕失望了。”
颜曦微愣。
坊间相传,景帝杀戮果断、独裁专横,却唯独将少有的宠爱,给了她这一舞姬所生的公主。每每颜曦听见这话,都禁不住冷笑,又有哪个父亲,会不唤女儿的名字而直呼封号?颜曦这名字,就像摆设。
她从来都是颜柔嘉。
而不是颜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憎恨她的名字。
她垂首,让自己低到尘埃里,“父皇。”
“迷晕侍女,打晕侍卫,上战场,杀敌寇,与那些将士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景帝凛冽的视线扫来,显然是动了气,“你看看你做的这些,是女儿家该做的吗!柔嘉,看来是朕太过于宠你了,以至于你过于得意忘形,乱了分寸!”
颜曦睫毛轻颤。
“为何不可以?”
她倏然抬起头来,目光炙热而咄咄逼人,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皇兄可以做,为何我不可以?男子可以做的,为何我不可以?”
“胡闹!”
他被她的两个反问给气着了,怒目而视,“你是女子,为何可以!和那些男人同吃同住,这成何体统!颜柔嘉,你是一个公主!”
“父皇又何曾将我当做是您女儿!”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震。
颜曦身子颤了颤,垂下眼眸。她在这次针锋相对中,将自己那么多年的怨怼都宣泄了出来,但这无疑是触犯了她父皇的天子之威,而帝王最忌讳的,便是触及逆鳞。
纵使她是颜曦,也不例外。
“皇帝。”
姚太后及时出声,制止了这段剑拔弩张的争执。
她扫了一眼垂首不语的颜曦,眼眸深处划过一抹轻蔑,稍纵即逝。她从来都看不起颜曦,一个低贱舞姬意外承宠生下的女儿,低贱的血脉。更何况,她容颜过盛,锋芒毕露,若不是不知怎的入了皇帝的眼,这偌大的皇宫,哪里还会有她的位置?
而今,若不是看上了她仅剩的价值,她哪儿还会多看她一眼?
脏了她的眼罢了。
“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保重龙体重要。”
她凉凉地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颜曦,看似漫不经心,“至于柔嘉,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就在公主府里面壁思过罢。”
“母后。”
景帝拧起眉头,似有不赞同,在他看来,思过,已是轻判。
而姚太后,自是有自己的考量,她示意景帝,让他稍安勿躁,又对颜曦道,“柔嘉,你这三个月,若再是轻举妄动,就连哀家,也没办法保你。”
颜曦被姚太后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她从来都知道,那个名义上的皇祖母打从心底看不起她,仿佛她呼吸,都是错误。而她这次肯放过她,从来都不是因为良善和顾及血缘亲情,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皇室血脉里没有她和皇兄这肮脏的血液,免得玷污了他们这高高在上的血脉。
景帝阖了阖眼,算是默认。
“你退下吧。”
他挥了挥手,不再看她一眼。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