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微微颔首,将茶盏放下,双手交叠于前,说道:“花前月下,逢五百年欢喜冤家,世上民间,作千万风流话本。这情爱一类,最是惹人心痒难耐。”
此话一出,刘铺头在旁抚掌大笑,“宋公子灼见。”
宋玄谦虚一笑,又见刘铺头在骤忽之间,一个难题闯入他的思绪,使他神色变得犹豫起来。
这时,刘铺头拿起那本妖狐传,语带惋惜道:“著者松月先生的书,一直是书肆的繁销之最,只是近来购她书的人,总比初时少了,这第二册的繁销量竟不如第一册。”
刘铺头忧心的事,宋玄其实知道是何缘故,不外乎是时下的人看这种类型看腻了。来来回回的情节大同小异,看多了自然就能猜出结局。
他能想到,精明的书商刘铺头定然也知晓。
刘铺头放下那本妖狐传,再从案上一个精致雕花的木盒里拿出两张小笺,他翼翼小心地将小笺递给对面端坐着的宋玄。
宋玄接过,一观,小笺上书着柳梢青花朝和山园小梅。
“刘某今日邀来宋公子,实则是有事相商。”在宋玄面前,他不需拖泥带水,而是用诚挚的语气道:“朱某久慕宋公子才学,不知你这诗词能否由中林书肆刊发。”
宋玄微顿,阳春白雪固然有人看,首先科考的学子,定然是优先购置诗集文章。
但下里巴人的受众显然更多,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不就爱看话本?人心多叛逆,越是让他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就越爱看才子佳人私定终身的话本。
他想着,若是能在中林书肆刊发话本
思至此,他看向刘铺头道:“玄的小作能得刘先生赏识,实则是玄之幸。刊发诗集的事,刘先生做主便是。”
刘铺头一听,未曾想宋玄竟这般爽快。他曾打听过宋玄的身世,他不过是西关的一个孤儿,自幼养在泮塘学管里,以扫地为生。
虽然他没有谈价钱,但刘铺头是不会亏待他的,毕竟他的诗作并不愁销路。
当他正欲与宋玄协商稿酬时,宋玄开口道:“刘先生,往后我若出了新作,便着人往中林书肆送一份。”
话末,他话音一转,接着道:“我这有一折话本,还请刘先生一观。”
刘铺头眼里有些疑惑,他拿过稿子。
这册话本的名为裴少俊墙头马上,入眼的楔子是一首诗: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向马傍垂杨。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刘铺头看完话本的第一折,眼睛微微眯起,这是一则情爱话本,然则又与其他情爱话本不一样。
话本第一折主要写的是,在一个季春时节,郎中令裴行俭之子裴少俊,他奉命前去洛阳搜奇花异卉,就在上巳节这一天,他打马路径一花园,蓦然回首时,见一妙龄少女正倚在墙头看他。
自此,两人一见钟心。是时,裴少俊写了一张帖子,托人以买花之名送与那名女子。
那妙龄女子唤李如岚,她手中拿到的帖子里,何曾是购花的话,明明是一首诗,一首情诗。
诗云:“只疑身在武陵游,流水桃花隔岸羞,咫尺裴郎肠已断,为谁含笑倚墙头!”
李如岚不须回首更嫣然脸红,她满怀期待地给裴少俊回了一首:
“深闺拘束暂闲游,手拈青梅半掩羞。莫负后园今夜约,月移初上柳梢头。”
入夜,裴少俊跳墙而入,于绣房中与李如岚相会。不料,在他们互诉衷肠时,被容嬷嬷发觉,她闯入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