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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背影,箭囊,乱发。
天边烧红了的夕阳用力勾勒着他的轮廓,可惜,残阳无力,他的背影一片模糊,地上的影子却出奇的清楚,影子被拉得极长极长。
他整个人都嵌入了血红的残阳之中,他浓密的长发曲曲折折起起伏伏燃烧着红色的海浪。
他站在那里,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并不十分强壮的身体成了一座大山,一座根深蒂固的大山,沉稳如是,不动如山。
这是一个非常可靠的男人,即便只见一个背影。
石矶迈步朝前,她脑海中出现了一幅清晰又模糊的画面。
夕阳西下,层林尽染,一个俊伟奇男子从天边走来,他背背箭囊手挽长弓,浓密的长发在晚风中乱舞如海浪奔放燃烧,他的脸她已经看不清了,也许时间真的太久了。
一百五十年了,一个半世纪,太久了,她几乎遗忘了这幅被她珍藏在记忆深处的老画,时间将看淡的肤浅的东西逐渐磨去,留下了最绚丽的色彩,画作的意义,红色、箭、风中野性的长发。
两幅画在慢慢重合,到底是老画遮住了新画还是新画覆盖了老画她已经分不清……分不清,也就不分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石矶站在画外安静的欣赏着残阳夕照,她从未入沧海,也不曾赴巫山,她也许是沧海边的一粒青沙,巫山脚下的一块石头,她的存在并不重要,因为她一直站在画外。
……
晚风吹动了画面,他动了,他强健的手臂瞬间穿过燃烧着的乱发从背上的兽皮箭囊中取出了一支长箭,很长很长的箭,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坚定的握住了长箭。
石矶的眼睛跟着那只手跟着那只箭刺了出去。
一箭刺穿了残阳,太阳消失了,天黑了。
石矶茫然的看着男人昏暗的背影,男人手里少了那支箭,她不知道那支箭是刺入了太阳,还是收回了箭囊。
“从明天早上开始随我练箭。”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哦。”石矶愣愣的点了点头。
“回去吧。”
“哦。”
石矶晕乎乎的跟着后羿回到院子,后羿进了石屋,她进了石圈。
夜风轻轻的吹着,月桂花枝轻轻的摇着,一片小小的花瓣飘呀飘呀落了下来,石矶伸手拈来花瓣轻轻一臭,“战技,原来这就死巫族的战技。”她又轻轻一吹,花瓣飞上了枝头。
她看着飞花落枝,低声轻吟:“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柔和了下来,任由那花瓣儿落在她头上,眼睛一闭,她睡了,淡淡的呼吸散入了方圆天地。
一夜星辰一夜风,天还未亮,石矶就醒了,她快速梳洗完毕,便虔诚的站在石圈外等待,一夜她仿佛又回到了跟随老子学道的状态。
后羿出来便看到石矶躬身朝他行礼,她梳理整齐的发丝沾染晨露,素雅的青袍上落着几片洁白的桂花,她应该站了很久。
后羿微微动容,他并没有走向石矶,而是拿起一个扫帚开始打扫庭院,石矶安静的站在那里就如她身后的石头一样沉静。
她没有打算上前帮忙,因为她知道那是后羿的家务,她静静的看着,静静的观察后羿的每一个动作,观其行,观其足,观其动,观其手……
她曾跟着那位老人走了四年,她的收获绝对不仅仅是那一篇太清咒,她四年如一日观道入微,她四年连续四十九个月虔诚奉茶,她一直静守着一颗至诚至真的求道之心。
石矶的腰杆挺了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笔直,她双腿绷紧,脚下生根,她脊梁不屈,头颅微扬,她头顶虚空,脚踩大地,一股顶天立地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
“沙~沙~沙!”
扫帚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突然停了,后羿惊讶的看着如一棵青松一样站在那里的石矶,他从没见过一个人会在顷刻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