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翰远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又能如何反应，难不成带着我这一千兄弟杀进去？”

张行舟道：“世子说笑了，其实只要你稍加质疑，或者稍微不配合，甚者多说一句话一个字，都是反应。可是世子刚才全无反应，神思敏捷让人佩服。”

冯翰远道：“我不过是猜到了这是试探罢了。若我当真以为是齐王控制了京城，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作何反应。”

张行舟道：“我相信以世子的城府，一定没问题的。”

一阵狂风裹挟着风沙拍打在二人的脸上。张行舟赶忙用衣袖遮挡，而冯翰远只是闭上眼睛，任由砂石打在脸上。风沙过去后，冯翰远的脸上已经微微泛红，张行舟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问道：“世子既然知道这是有意试探，为何还如此愁眉不展？”

冯翰远道：“陛下如此试探于我，显然是对我不信任啊，想必心中定然因为卫王之死对我心存不满。”

张行舟道：“这倒也未必。陛下有很多理由可以这样做，世子刚才所说，只是其中的一种。在我看来，陛下想试探一下世子对于储位的态度，倒是最大的可能。”

冯翰远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因为我冯家与汉王关系非同一般，陛下应该想得到，我应该是天然站在汉王这边的啊？”

张行舟道：“这也许就是另一个天机了。但是无论陛下的真实目的如何，世子今天没做出任何反应，都应该是陛下最希望看到的。”

冯翰远道：“但愿如此。”

说话间，二人看到黄沙古路上有一位老自京城而来，正在漫天风沙之中步履蹒跚，缓缓的向前挪动。那老者头发雪白，只穿了一层衬衣，艰难的对抗这狂风的吹拂，但由于年老体弱，又一阵狂风吹来，那老者一头栽倒在路上，又艰难的爬起来。

此时的漫漫黄沙路上，只有老者一人的身影，冯翰远看不过去，便和张行舟一起走到老者身边搀扶住。那老者抬头刚要谢谢二位，冯翰远便惊叫道：“沈太医，怎么是您老人家？”

张行舟问道：“这老者是太医？”

冯翰远道：“这是太医院的首席御医，沈太医。”

沈太医被黄沙吹得睁不开眼，努力分辨了一下，也叫道：“世子，真的是世子？”也许是一时激动，也许是太过疲累，沈太医说完之后竟然晕了过去。

冯翰远赶忙背起沈太医回到了军营之中，军医过来诊了一番，说没有大碍，就是太过劳累所致，冯翰远赶忙命伙夫准备好热水和吃食。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沈太医悠悠醒来，冯翰远赶忙扶他起来，拿着粥碗想要喂他。沈太医忙道：“不可不可，老夫怎敢劳世子喂饭，还是我自己来吧。”

冯翰远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就把碗递给了他，问道：“沈太医怎么会在这里？”

沈太医喝了两口粥，说道：“不瞒世子，老夫因直言冒犯，触怒了圣上，被赶出来了。若不是世子相救，只怕就要死在路边了。”

冯翰远道：“就是寻常人倒在路边，我也会相救，更何况我小时候生了重病，若没有沈太医妙手回春，只怕世上早没我这个人了。”

沈太医道：“老夫只是尽人事而已，还是世子自己福大命大。”

冯翰远问道：“不知沈太医因为何事触怒了圣上？”

沈太医放下碗，叹了口气说道：“前日圣上龙体抱恙，召我前去诊脉。诊完脉后，我就建议皇上多多休息，不可再劳神，可能是说得多了，惹恼了皇上，这就把我赶出了宫门。”

冯翰远道：“沈老太医既无家室也无子女，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住在皇城，由大内照料，这把您赶出来，您怎么生存的了啊！”

沈太医道：“老夫在京城盘桓了几日，想找个同僚帮帮忙，谁知竟是无人敢收留，我在京城无处容身，就想着离京还乡，死到哪算哪。”

冯翰远道：“原来是这样，真是世态炎凉啊。看您老的样子，想来后面又遭遇了劫匪，是吧？”

沈太医道：“世子明鉴。我刚一出城就遭歹人抢劫，身上的银钱都被抢走了，连我那身朝服都给扒了去。”说罢，老太医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赶忙往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小药瓶，说道：“还好，这帮劫匪没有把这个也抢去。”

冯翰远道：“这是何物？”

沈太医道：“这是我自己配置的一种药丸，可以帮陛下拖延一阵，本想着谨献给陛下，现在也没机会了。”

冯翰远惊道：“拖延一阵？请老太医明示，莫非陛下……”

沈太医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的病，是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