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遇到了难事，回来找凤姐儿商量。”一边说着，贾琏一边将袍子脱下递给平儿，又问道，“凤姐儿人呢？”

平儿苦笑道：“宝二爷今遭摔了玉，府里上下乱着呢，奶奶哪能得闲？”

贾琏闻言好奇道：“这好好的，宝玉怎么就把玉给摔了？”

平儿将袍子挂好，掸了掸灰尘，这才回道：“听说是同三爷起了争执，具体原因却也不清楚了。”

贾琏是个老好人，闻言有些同情道：“环哥儿这次怕是得脱层皮了，老太太那儿不好过啊。”

平儿心里自也从同贾琏的话：可不是嘛，谁不知道宝二爷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三爷这是在触虎须啊！只是她一个丫头，又能做什么呢？

“平儿，既然凤姐儿不在，咱们是不是……嘿嘿嘿嘿……”

“爷，别啊。奶奶知道了可不得了……”

……

他人的闲言碎语自是传不到贾环耳中，此时他正跪在荣庆堂中央，接受着贾母的审判。

王夫人在撞见贾宝玉摔玉一事后，并没有如贾环所想的那般大发雷霆，而是将玉小心地拾了起来，牵着还在哭闹的贾宝玉转身便走。临走时怨毒地看了贾环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暴风雨前的宁静么？这是贾环当时的想法。

而结果也如他所料，王夫人走后不过一刻，他便收到了贾母的“传票”，随行的还有十来个杀气腾腾的健妇，大有他若敢逃便将其斩于马下的气势。

黑云压城，刀光斧影。荣庆堂内一片压抑。

“孽障，你可知罪？”

贾母此时已经没有了往日里那慈祥的笑容，剩下的只有满脸冰霜。躺在榻上的她不问缘由，自顾自地就将事情定了性，可见她心中是何等的怒意滔天。

“知罪”而非“知错”，这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后者意味着家庭矛盾，责罚一通便是；而前者嘛……轻则逐出家门，重则当堂杖毙。封建大家庭是有这样的权力的，官府也不会过问。

也不知老王给这老太太灌了什么迷魂，让她这般愤怒。贾环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王夫人。只见她正搂着大脸宝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兀自抹着眼泪，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此时无声胜有声！

贾环当然不会认罪，好不容易中奖穿越了却让几个健妇打死算怎么回事？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回祖母，孙儿不知所犯何罪，还请祖母明示，也好让孙儿死得明白。”贾环恭敬地回答道。

贾母怒极反笑：“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好！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王丫头，你来说！”

一直低头抹着眼泪的王夫人这才抬起头来，泪眼中带着仇恨，死死地盯住贾环一字一句地说道：“儿媳妇今日去三丫头房中寻宝玉，见我儿在房中嚎啕大哭，而这孽畜却在一边幸灾乐祸。一问屋里的丫鬟才知道，这畜牲欺我儿心善，言辞尖酸百般羞辱，我儿读的是圣人文章，如何能行这泼下骂街之事，便好言相劝，哪知这泼皮变本加厉，竟对宝玉拳脚相向，宝玉斗不过，被这小贱人将玉夺走摔于地上，伤心之下才哭了起来。此事袭人、媚人、麝月皆可作证。”说完指向站在堂下的几位丫鬟。

“人证”们见之均是附声道：“夫人所言句句属实，婢子们敢以性命担保。”

“孽畜，你还有何可说的？”贾母重重地拍了一掌卧榻，瞠目厉声问道。

贾环见这架势，知道王夫人是铁了心要弄死自己。因为探春等人均被隔于偏厅，屋里除了自己就全是王夫人的人，这时不诬陷更待何时？

指鹿为马、谎话连篇！但有一点是真的——大脸宝哭了，还把玉给摔了。只此一点，便能使得贾府的最高掌权者史老太君乱了方寸，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谁也不能动她的心头肉，谁也不能！

世上有三类人不可同他讲道理——女人、小人、仇人。

而现在这三人贾环都同时遇上了，任自己再巧舌如簧怕是人家也不会听吧。贾环心中苦笑。

形势眼看着就要走入死局，贾环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前世活得太和平，这种你死我活的事他还是头次遇见，太新鲜！太刺激！

老王啊，既然你要战，我便战吧！只希望你能坚持得久点儿，别让我扫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