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秦淮烟波起,灯笼寒水月笼沙。如今已是戌牌时分,秦淮河两岸轻烟翠柳,游人如潮,舫中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真可谓“满楼红袖招,游人只合江南老”。
但河中还有一艘画舫之上,此刻却是黑灯瞎火的,半点声响也无。合船姑娘、丫鬟,此刻都围坐在船舱之中,看着坐在桌上的柳随风。
只见他手持梨花木板,“啪啪”地敲了几下,唱道:“身负踌躇志,呼朋携远游。且说那张生辞别父母,进京赶考,这一夜路过西郊十里的柳树林,忽见林中似有人影一晃,他上前一瞧,你们猜怎么着?”
“他……见着了什么?”一个大眼睛的丫鬟好奇地问道。
柳随风道:“原来却是一位花容月貌的小姐。”
众人不禁“哦”了一声,几个小厮更是露出了艳羡的表情。
只听柳随风又道:“张生何曾见过这等美人,早已迷得神魂颠倒,那小姐倒也喜欢他,二人一见钟情,当夜便颠鸾倒凤,恩爱缠绵。”
他说到这里,四下环顾,见大伙儿都听得入了神,微微一笑,又道:“第二日清晨,小姐告辞离去,临走时要张生上门提亲。张生欣然应允,谁知到了小姐家中一看!”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也刷地一下变得苍白。
“他……看到了什么?”一个圆脸的姑娘忍不住追问道。
只见柳随风吞了口唾沫,轻声道:“一片乱葬岗。”
话音刚落,只听四周传来一连串倒抽气的声音,那位发问的圆脸姑娘更是“呀”地一声尖叫,直往柳随风的身后躲。
柳随风道:“张生吓了一跳,当即转身便逃,谁知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竟然多了一个女人背对着自己,长发如绸,白衣飘飘,就那么慢慢地……慢慢地……回过了头。那张身后这才发现,原来……原来……”
他说着,好像也被自己的叙述吓到了一般,后头的话竟自说不下去,两颊白得似霜如雪。
故事讲到这里,满堂的听众全都听得呆了,个个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就像是吃下了一碗隔夜的饭,空气里死一般地沉寂,半晌才有人颤声问道:“原来……怎样?”
“原来他走错路了,”柳随风耸耸肩,“那女子跑来提醒他的。”
一言既出,全部人都呆了一下,跟着瞬间炸锅了:
“什么嘛~就这样哦?!我不依~”
“小柳子你要死了,敢唬你姐姐!”
“皮痒了是不?看我不撕你的嘴。”
……
一群莺莺燕燕顿时闹了起来,有的拧嘴,有的呵痒,柳随风一边躲闪,一边感受着一双双滑腻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磨来磨去,间或还有软玉温香的娇躯蹭过身体,心里一阵暗爽。
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姑娘们的标价个个令人眼睛脱窗。而他只是一个——说好听点叫“小厮”,说难听点叫“龟公”的屌丝呢?
所谓看得见,吃不着……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所以,也只能靠着讲故事的时候偷着乐一回了……
但就在这时!
“柳随风!你又偷懒,还不去干活?!”
一声怒喝平地而起,所有的姑娘、丫鬟齐齐打了一个激灵,顿时作鸟兽散。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那可是比“鬼”还要可怕的……
“我说张妈妈。”柳随风一个激灵,“这你可冤了我了,事实上,我这就是在干活呀!”
“你还敢狡辩~?!”张妈妈气极反笑,“成天就知道油嘴滑舌,老娘真是白养你了。”
柳随风是她从小捡回来的孤儿,做为小厮留在身边使唤的,所以他长大了以后,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妓院的“龟公”。
可没曾想,本来勤勉敬业,素来以“成为秦淮河上第一龟”为目标在不断努力着的有为少年,却在半年前摔了一跤以后,彻底变了个人。
不但好吃懒做,还油腔滑调,这怎由得她不生气?
想到这里,张妈妈的声音瞬间又提高了八度,震得窗棂都在瑟瑟发抖:“啥也别说了,这个月的月例你没……”
“不不不,张妈妈你听我解释。”柳随风连忙拦住她的话头。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这银子不能不要,这可是他的赎身钱!
因为如今的柳随风,早已不是当初的柳随风了。
他真正的身份,是个来自21世纪的穿越者。
身为堂堂的穿越者,回到古代不能展开逆袭装逼的生活,建立起后宫三千,走上人生巅峰,简直就是玷辱“穿越者”这三个字。
所以,从穿越的第一天气,柳随风就立下大志,有朝一日一定要成为笑傲天下的大人物。
可他如今的身份却只是个拉皮条的“龟公”——也就是社会最下等的贱奴!如果一辈子抱着这个身份,怎能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展开多姿多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