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话音未落,伊凡狠狠给了他一拳。
“你不许再说我爸妈!”伊凡喘着粗气,小脸涨得通红。
维克多摸了摸红肿的脸,一双肃杀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伊凡,“你敢打我?伊凡,难道你不是孤儿吗?你以为我们没看见吗,当年风雨交加,你一个人躺在修道院的门前,奄奄一息,头烫得像烧开的锅一样,伊凡,没有我那天叫缇雅姐姐救你,你早就一个人死外边喂狗了!”
“住口!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臭小子,信不信由你。”维克多擦干唇角的血,“你违反了比武规则,所以,我以白神的名义起誓,我要教训你,狠狠地教训你!骑士团员们,给我揍扁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维克多一声令下,一群孩子摩拳擦掌,从四面八方把伊凡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干什么?”
身后一棍子打在伊凡的背上,他措手不及,然而很快迎来的又是一个膝盖,重重一拳,伊凡挥了一个空,身体被另一个孩子死死抱住,紧接着木棒像雨点一样砸了下来。
“知道错了吗?孤儿。”维克多一脚踩在伊凡的头顶上,“以荣誉战败原则,只要你向我承认战败并愿意接受我的条件——向我道歉,我将保留你的名誉,并且保证你能够体面的离开。”
伊凡觉得浑身上下都像爆炸了一样动弹不得,他只恨自己没有一把剑,要是有剑在,这些家伙又算什么呢?
“我绝不道歉。”他说道。
“你说什么?!”维克多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伊凡的衣领,那力量大得不容反抗,他直接将伊凡摁倒在废弃的断墙前,“你有什么资格倔?我猜想,你爸妈是因为太穷了养不起你,所以才把你扔到这修道院来吧!”
“才不是……”
啪!维克多反手就是一巴掌,“我说你是就是,垃圾!”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孩子们一同朝着伊凡冷笑,维克多如同胜利者举起双手,“今天的胜利者是维克多爵士!”
伊凡吐出嘴里的泥沙,眼泪早已在眼眶中打转,但是始终也没有落下来。
因为太弱了吗?因为太差劲了吗?
他知道自己也许永远也成不了歌谣里的“圣王”或者他的“天启骑士”们,但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也许,他甚至没有去寻找父母的能力,无依无靠。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命运的道路上失去一切,他本该像其他骑士的孩子们一样,长大了到贵族大学里进修。
他喜欢吟游诗人们的文学,也许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流浪歌手,到各地的宫廷去演出,甚至有一天能得到纳夏的可汗们奖赏。
又或者有一天,他会继承爸爸的家业,经营一块庄园,每次跟随帝王亲征异域,总能带回数也数不清的财宝,然后还有可能被封为一名伯爵,拥有一方领地,成为爸妈的骄傲。
还有……他本该……然而人生似乎就在此终结了。
为什么要和父母分开呢?为什么命运要夺走属于自己的生活?
也许,维克多说的没错,就真的因为自己是个垃圾。
“不……我不是。”伊凡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很想流泪,但是不能示弱啊,他要成为真正的勇者,传说里的圣王敢于站在全世界人类的前面去对抗邪恶的神灵,他又何曾害怕过?
伊凡不停说着“不是”,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朝着维克多竖起瘦弱的拳头,一拳打在了肩膀上。
“维克多,我还没输。”
拳头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一拳,又一拳。力气越来越小。
“我没有输,我没有输。”
不知道为什么,维克多很想再继续给他一下,要把这小子给彻底打倒,但是却始终没有下手。
“这个家伙。”
他没有想过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会这么拼命。那种打倒对手的快感一瞬间烟消云散,更多的郁闷。
为什么都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却还要逞强?开口闭口“圣王”、“骑士”,可这家伙有哪里像那些古代的英雄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也有点像是被打败了一样沮丧。
这时候,之前那个长着小虎牙的孩子慌慌张张地从修道院的方向那里跑了回来,大叫着:“团长团长!不好啦,缇雅姐姐和院长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啦!”
维克多一听,额头立刻冒出了冷汗,扭头就对身下奄奄一息的伊凡说道:“哎呀算啦,今天放过你了。骑士不欺负弱者。反正说什么都是你输了,你早点认错,今后我罩你,我说到做到好不?”
也没等伊凡答应,维克多从口袋拿出一枚海螺,吹响撤退的号角,一群孩子就赶紧把木棍藏在塔楼残骸的碎石下,咋咋呼呼地全部溜得老远,空留下伊凡一人在原地。
刺眼的阳光照耀,穿透树林的缝隙,就如同冬日的亡灵,消弭融化。
冷。无论什么时候都寒冷。
他慢慢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修道院的方向回去。
就在下一步,仿佛步入黑暗,四周的树林开始枯萎凋零,枯黄自内向外蔓延,天空化作血色,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怒目的、眯眼的、斜视的、冷淡的……
他们张开无数双嘴巴,恶毒地说道:“你必须找出元凶,伊凡。”
许多腐朽的躯体从开裂的大地中爬出,抓住他的双脚。
“你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世界充满罪恶,他们夺走了你的父母。”
伊凡感觉眼睛在流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看到从地下伸出的招摇的手臂,它们疯狂缠绕,要将他永远拖入地狱!
是谁?到底是谁?
“伊凡,将他们斩尽杀绝!”
再往前一步,黑暗世界支离破碎,眼前的树林再度恢复了色彩。只有一个声音依然在不停回荡:“找出元凶,将他们,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