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押着我走下台。突然,有位穿着戏服的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挡在我们面前。
我定眼一看。他身穿两龙戏珠紫金龙袍,下面是绸缎花边窄脚裤,脚踩厚底圆珠小朝靴,头上戴着束发嵌簧条金珠紫金冠;亭亭玉立,面有富贵之相,态生九五之威;两弯汉眉高高挂起,与眼睛略隔间距;一双传神的丹凤眼,眼角流露出坚毅的神情。他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龙诗虎赋的气势,同时还散发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威武之尊。
接下来他便开口说话,不过说的话与身上穿的服装不是那么符合。身上穿着是我只在古装剧中见过的服装,而说的话却是我所耳熟目染的。一个是虚幻想象,一个现实生活。
他一说话我就立马认出他了。
“哥,哥,这个人是我带来的,能否通融一下。”他笑着说,但说完就立马严肃望向那个人。
那位扥着我穿工作服的人则更加客气:“谭队,你的人啊!小人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海涵海涵……”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出一大堆扯古语。说完便立马松开了我,装腔作势替我拍打身上的灰尘。好像是因为自己碰了我而使我身上粘满脏东西似的。
他拿起挂在腰间的对讲机:“请注意!请注意!如果你们碰到一个穿蓝色运动衫的年轻小伙,请不要阻拦,他是谭队带来的人。”
说完,他把对讲机放好,得意地望向谭月阳笑着,意思是他正在为自己的举动而感到满意,他想:“我做得还不错吧!”不过他那副样子我相当厌恶,因为他那样子像一条狗叼回主人扔出去的飞盘后在讨食。
我刚开始因为做贼心虚而害怕他,而现在变成了我压他一头而看不起他。这种感觉是很妙的,因为曾经害怕过,所以得意起来就会更加目中无人。这种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被地头蛇欺压,待到他虎落平阳后,我生发一种肆无忌惮揉虐他的优越感。
不过还得感谢他,因为没有如果他的命令,我便不可能随意穿梭在剧场的任何一个角落。这时候我似乎意识到谭月阳在剧团中的地位。
我不知道这个剧场是大是小,我拢共见过的剧场没几个,见的最多是小时候在家乡见到的那种临时搭出来的戏棚。此刻,我坐在剧幕台沿上,两只脚耷拉着,悬在空中。我在做一件事情——数着眼前位有多少个。观众厅共三层,其中观众厅一层设629个的座椅,二层设341个座椅,三层设302个座椅,共1272个座椅。
我从台上跳下来,在台下找个座位坐下。这些座位通通都用大红椅袱套着,看上去万红千红。
我坐在台下,以一个观众视角向台上看去。工作人员正在将帘幕降下。除了大帘幕,还有小帘幕——侧幕。侧幕站着戏剧演员在那里候台,按着顺序悉数登场退场。左边侧幕帘子旁边那儿正是刚才我看伴奏乐队演奏的地方,观众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乐队,这跟以前在家乡的那种戏棚不一样,往往这部分都被掩盖在幕帘后面,而在这里伴奏乐队是充分展现在观众面前的。应该是这样的,演奏者也是演员,应该要示于观众。
帘幕边还有二块长方形的荧幕,立于左右侧幕的两旁,上面有滚动的文字,用来显示剧中对话。因为这是粤剧从头到尾都使用粤方言,所以这是必不可少的,难免有听不懂粤方言的。
帘幕彻底拉上了,我看不到后面发了什么。于是,我好奇心作祟,我又重新站起来往帘幕后面小跑过去。
幕帘内演员们正在走过场,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感觉他们挺随意的,不像我印象中或电视剧常表现的那样一丝不苟和重规累矩,有的人顶冠还没系上,有的人还手拿着手机,有的人嘴里还叼着烟……他们当中男的看上去高大威猛,女的看上去婀娜多姿,舞起动作来互相眉目传情,彼此有说有笑,他们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我不禁想起家了。
看了有十分钟,眼睛一直在不停地找寻,还是没有看到月阳。
我起身来到了后台,看到他正在椅子上披着张薄衣在闭目养神。心想:这小兔崽子倒睡得挺香,丝毫不曾记得有一个毛头小子像老鼠来到了一个新环境一样在转悠,我在这剧院盲目地转悠着。
半个小时,人陆陆续续地进场,稍待片刻演出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