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蹙起了眉头，问富儿，用脚踩？你是瞎说吧？

富儿连连摆手说道，我没瞎说，我还没有说完呢，我说完了你可能更加认为我胡说八道。

富儿强调说，嗯，做腌菜必须用脚踩，而且必须是臭脚来踩。脚越臭，腌出来的咸菜越好吃。

李明呆呆地望着富儿，富儿抬起自己的脚，对李明说，你看，我的脚是我们塆所有人中最臭的一双脚，所以我腌的菜最好吃。你刚才不是吃了一口吗，是不是很好吃？

李明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他咧着嘴说，哎哟，好恶心！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吐。李明把筷子捏在手上，不敢再去动碗里的腌白菜。

富儿笑着说，怕什么？菜洗干净了，又不脏。我吃这咸菜吃了几十年，一年四季吃，你看我，身上一点儿毛病都没有。我快七十的人了，挑百把斤的担子上街，连气都不喘一口。你们城里人不吃咸菜，有我这样吗？

李明扫了富儿一眼。的确，富儿虽然年近七十，面色黝黑，背微驼，但说话中气十足，精神状态挺好，看上去有使不完的劲。比起同龄的城里人来，他的精气神确实要强很多。

李明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他对富儿说，说实话，城里人到了你这个年纪啊，好多人不是糖尿病，就是高血压、心脏病，每天要吃好几种药。要不是现在有这么多的药啊，这些人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富儿说，我从不吃药，我跟你们城里人相反，我不怕吃腌菜，怕吃药；而你们城里人呢，怕吃腌菜，不怕吃药。你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吃咸菜长大的，有什么不放心？

富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忽然问李明，诶！我问你一个问题嗨，为什么只有腊月腌的腊鱼腊肉才有那种特殊的香味，而其他季节腌的鱼肉没有这种香味；而且腊鱼腊肉放几年都坏不了，其他季节腌的鱼肉就不行？

李明沉默了片刻，然后摇着头，说，哎呀，你这个问题好难，我回答不上来

富儿说，我女儿总是叫我不要吃咸菜，不要我吃腊鱼、腊肉，说这些东西致癌。我就觉得，腊肉腊肉那么好的香味，肯定不是坏东西；坏东西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香味。你们城里人可能没有完全搞清楚，这腌菜里面，一定有很多很多的奥秘。

李明说，我爱吃腊鱼腊肉，也吃腌菜，特别是腌得好的白菜，我爱吃，诶！说正经话，我今年想回来做点儿腌白菜，你教我，怎么样？

富儿没有立即答应，他先问了李明一个问题，你的脚臭不臭哦？

李明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的脚有时臭，有时不臭。

富儿说，那好办，到时候你回来，三天不洗脚，我再教你腌白菜，保证好吃。

李明再次皱起眉头，耸了耸鼻子，说，哎哟喂，不用脚不行吗？

富儿一口拒绝，说，不行！你不要不信，这其中的道理我也说不清楚，但事实就是这样的。以前我没有做过咸菜，都是你嫂子做的，她做的咸菜一点儿都不好吃。有一年，你嫂子听人说臭脚腌的菜好吃，而我的脚是臭出了名的，就叫我做试试。这一试，嗨！还真是好吃，从此以后，我家的咸菜，年年都是我这双臭脚做出来的。亲戚们年年找我讨咸菜。村里人还送我一个外号——“臭大脚”。

听富儿这么一说，李明似信非信，他犹犹豫豫地说，好吧，那就听你的吧，反正到时候你教我腌菜，不好吃我就找你负责任。

富儿说，好吧，今年冬天霜打之后，你回来，我教你腌制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