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打牌正在兴头上，门外传来了摩托声。细威的媳妇说，二麻子来了。

二麻子一走进来就跟李明打招呼，哎呀，兄弟，回来又不吭个声。

李明说，你们一个个都在忙着发财，我回来玩，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啦。

二麻子说，发个鬼的财！农村就这样，人都见不到几个，还想发财？混个肚儿圆就不错了。

富儿说二麻子，老二啦，我就不爱听你叫穷。你也叫穷，我们还活不活呀？

细威的媳妇附和着说，嗯，就是嘛！你这么大的老板，上过报纸，上过电视，还叫穷？那我们这些真正的穷人怎么办？

二麻子瞪了细威媳妇一眼，说，婆娘，又取笑我？我的鸡场快亏得没裤子穿了，你一点儿也不同情我。

李明很早就知道二麻子有一个小型养鸡场，但不知道他曾经上过电视、报纸。李明夸奖二麻子说，能上报纸电视的人，都不简单。要么是当了官的，要么是发了财的，穷人哪有让你上的？

几个人纷纷点头，说李明这话有道理，二麻子就是发了大财的人。

哈儿很镇静地对二麻子说，你不要装模作样的，我们都晓得你发了财。但是，我们再穷也不会找你借钱的，你不要一见到我们就叫穷，好不好？

二麻子狠狠地瞪了哈儿一眼，说，你莫裸脸！

接着，二麻子对李明说，哦，兄弟，你不知道啊，那一年，我们村里和镇里领导为了得表彰，叫来一大群记者采访我的养鸡场。领导们要我对记者说我靠养鸡发家致富了，其实那几年我没赚什么钱。但是，要是我不说赚了钱，他们就不拨给我扶持资金，没办法，我就瞎吹。很多人真的以为我赚了很多钱，都来找我借钱；我拿不出钱来，他们又骂我。你说丢人啵？

富儿问二麻子，你那么好的楼房，那么大的电视机、洗衣机、冰箱，我们在电视上都看见了。你还有一辆小车，怎么从来没见你开出来呀？

二麻子狠狠地剜了富儿一眼，然后对李明说，兄弟呀，我的楼房做在公路边，本来是一个空壳子，那次为了迎接记者，镇上出钱替我刷了墙；村里出钱租来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小车是村长开过来的，我哪儿有车？我连驾照都没有。

哈儿说，哦豁，这么多东西值不少的钱啦。

二麻子说，这些东西只在我屋里放了一天，记者走后，就全部搬走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特别是哈儿，笑得格外开心。哈儿一边笑，一边说，东西进了你的屋，就是你的嘛，你干嘛让他们搬走呢？

二麻子有些得意地说，不过，扶持资金给我了，那年我也多多少少赚了一点。

二麻子喝完水，放下手中的杯子。李明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拉住二麻子，对他说，算了算了，你来换我打牌，我不想打了。

二麻子对李明说，不能换你你哟，我来就是为了陪你打牌的呀。我可以换细威，不能换你。说着，二麻子朝细威的位子走去。

李明拉住二麻子，说，我真的不想打了。我打了半天，还没有胡一把牌。我跟你学技术。

二麻子坐到李明的位子上，然后半信半疑地问李明，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哟？一把也没有胡，不会吧？

嗯，不会的。哈儿尖着嗓子对二麻子说，李明忘记了，他胡了一把。

二麻子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大声说，哎哟，吓了我一跳，我说啦，打了这么半天，哪有一把不胡的道理？

富儿说，我作证，李明确实胡了一把，还是大胡。

哦豁！大胡，那更不得了。二麻子的声音比刚才更大。

不过呢，富儿拖长声音，一本正经地对二麻子说，不过，他一个人胡牌，我们三个人得钱。

二麻子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一巴掌拍在富儿肩膀上，大声笑着说，哦！炸胡啊！你们这些裸人也真是的，炸胡就炸胡呗，好意思要别人赔钱？别人是客，对客人要客气嘛。

哈儿说，我们不要他赔啊，他非要赔，叫我们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说了，打牌。细威的媳妇在一旁催促道，你们这些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明坐在二麻子的旁边看牌。二麻子对李明说，这几个人都是“水货”，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输给他们呢！你是单位派来扶贫的吧？你输的钱能报销么？

细威的媳妇说二麻子，你这个鬼人，又在胡说八道！别人一把没胡，本来就心里窝火，你还火上浇油。

二麻子抬起头，翻着白眼对细威媳妇说，你以为李大哥像你们女人，小气？李大哥可是见过世面的人，根本不在乎输赢。

细威拉开抽屉，看了一眼放在里面的钱，说，我一分钱没赢，一分钱没输。

哈儿扒拉着面前的钱，说，我也输了，哦，富儿一个人赢去了。

富儿没有去看自己的钱，也不说自己是输还是赢，只是说，先赢是纸，后赢才是钱，还没散场，说“赢”还为时尚早。

二麻子说，对，还早得很，看我来怎么样收拾你们，你们的钱最后都要到我这里来。

哈！哈！哈！细威发出三声怪叫。他很不以为然地对二麻子说，你别吹早了，到时候输了不要说我们一个塆的人合伙欺负你一个外村人哈。

二麻子说，哼，那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二麻子尽管是外村人，但二麻子住的湾子与李明的塆毗邻。二麻子的外公外婆就是李明这个塆的人，二麻子小时候常住在外婆家。所以，全塆里的人跟二麻子很熟悉，而且彼此相处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