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云姕烑看着镜子里正在给自己梳妆却欲言又止的初冬,见她几次都忍不住对外张望,便道:
“有事?”
“小姐…”
“嗯?”
“姬…额,小侯爷要走了。”云姕烑正在描眉的手一顿,随即又自然的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我知道。”憋了很久,初冬终于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小姐不去送送他么?”
“送他?”
“是啊。”
“你觉得我该去送?”
“是啊,毕竟,他对小姐挺好的?而且,不是都说主随客便啊。”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呐呐的别开了眼
“挺好的?主随客便?”
“这…好歹人家孤身犯险不是么?”
“……也对,那就走吧。”
姬南琋坐在马上,闻得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便回头看去,这一望便瞧见她着一身红色衣裙,正捧着暖炉缓步走来,莫名的就想起她喜欢的凤尾花,好像也是这样,火红火红的,却分外好看,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道:
“人间富贵花,红色真的很衬你。”
“听起来不是好词。”
“不及你之万一。”
“这个给你。”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个极为古雅的锦盒递给他。
“这是什么?不会又是贺礼吧?”
“……”
“你要还敢给我贺礼,我就能给你砸了。”说着便随手打了开来,瞬间一股清冽之气飘散开来,隔了很远都能闻到。
“哎?我怎么闻着像凤鸣花的味道。”见循香而来的封亦眼巴巴的瞅着他手中的盒子,一脸的馋涎欲滴,他不自觉的拿远了些。
“小气。”
“你的鼻子倒是灵的很。可惜了,我也只偶得了一株。”云姕烑笑着瞥了眼封亦道。
“这个药丸做什么的?”
“这你都不知道,传说凤鸣花可解百毒,味清冽,百里可闻之,我瞎猜的,居然还真是。你宝贝是真的不少!”说着眼泛绿光的盯着云姕烑,姬南琋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跨前一步,隔开了他的目光。
“传言而已,解不了百毒,只是一般小毒近不了身。至于香味么,也就这几仗之内吧。”
“给我?”
“嗯。算是礼尚往来吧。”
“是吗?”姬南琋挑了挑眉,直接拿了出来就打算往嘴里扔。
“你不怕我是骗你的?如果是剧毒之物你当如何是好?”
“就算如此,我亦甘之如饴。”见他紧紧盯着自己,云姕烑默默的错开了目光。
“你这就吞下去了?你简直暴遣天物!”封亦还想说些什么,莫汀直接把他拖了出去。云姕烑再回头时,他已经直接吞咽了下去。
“我要走了。”
“嗯。”
“你回去吧。”
“好。”说着好,脚却不动。
“外面冷。”
“嗯。”
“我真走了。”
“嗯。”说着姬南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走到马前又快步折了回来,将一枚玉坠扯了下来,塞进她的手里。
“这是我娘留下的,说是家传之宝,不传子,只传媳。”
“我…”
“你收好!”
“你要是不想要,我走之后,你随便扔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云姕烑!我走了!”说着用力抱了她一下,也不再等她回答,转身大步离去。云姕烑抬眼看去,只看到他的背影,一撩衣摆翻身上马。
“走!”
“是。”
“驾!”说着便一骑绝尘,率先飞奔了出去,尘雪飞扬。
“初冬,我的琴呢?”
“小姐想弹琴?”
“嗯。”
“那我去拿。”说着快步向着卧房跑去,云姕烑站在树下,望着越来越远的人,莫的那人似乎感应到什么,回头望来,他想他会记得一生,有一个女子,穿着一生火红的衣裳,站在皑皑白雪之间,独立于世。
马飞奔至山脚下,姬南琋去忽然勒紧了马脖子,让马停了下来。
“莫沚,你可听到什么声音?”莫沚侧耳听了听,隐隐约约似有琴声。
“好像有人在弹琴?”姬南琋皱了皱眉,倾耳去听,音乐隐隐约约,伴随着女子低低的吟唱,似乎是不舍,是担忧,是诀别。
“走!”马儿只是短暂的停留又飞快的离去,只有那握紧的缰绳无言的诉说着心情的起伏。
云姕烑停下拨动的手指,缓缓的按住了琴弦,只留余音绕耳。
“小姐,这个曲子似乎悲了些。”
“是啊,这是一个女子唱的曲终人散。自然悲些。”
“小姐…”
“有何不可言?”
“小姐为何不随那小侯爷离去?”
“离去?”
“抛开过往,只做一个单纯的女子,不好吗?看起来,他待您也是真心的。”
“真心未必实意。我们这种人,真心里都掺杂着算计。谁又比谁干净。”
“小姐又胡说,小姐比谁都好!”
“也就你这么觉得了。”
“云澈你说是不是。”
“嗯。”远处的云澈听闻她唤她,点头应和道。
“呵,你问他?你说啥他都不会有意见,可是初冬啊,你说这漫天的雪可好看?”初冬疑惑的看了看亭子外厚厚的积雪。
“银装素裹,自是好看。”
“可是,它会化,它化了的时候,特别冷。”
“我若随他走了,那便是叛族,我怎能给阿爹阿娘抹黑?又怎能弃这云家上下几百口于不顾?很多事,不是你以为就可以。”
“将来他和阿燚,必是你死我活,你说我会不会难过?”
“可是…”
“人的一生很长,不是光有情爱而已,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有输赢,争对错。有时候,没有结局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小姐不觉得委屈吗?”
“我为什么要委屈。”
“小姐明明是有些欢喜他的。”
“我?欢喜吗?”
“他在的时候,你的心,安稳。”
“…或许吧。那真是,太可惜了呢。”说着站了起来,起身离去,初冬正要跟上,云姕烑却摆了摆手。
“我自己走走。”
“是。”初冬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忍,她不是小姐,懂她那么多大道理,也没有小姐那般大度,对伤害自己的人还能一再退让,可是小姐这一生,都在为别人活着,她很想问一问,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可觉得欢喜?可觉得值得?
姬南琋骑在马上,封亦紧随其后,见他不说话,便主动搭话道:
“你爹给你来了多少家书来着?”
“十六。”
“我的天,你爹回去能打断你的腿吧。”
“不是有你么。你给接回去。”
“我听莫沚说,你爹让你回去娶那个谁?哎,谁来着,我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莫沚莫沚,内什么公主,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