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让她把被子放下,说:“你也累了这么多天,回去歇着吧。”
敏行退了出去。
又是一道白亮亮的闪电映在赵杉灰白瘦削的脸颊上,在与杨秀清双目对视的一霎,却好似有两颗火球在眼前晃动闪耀。
尽管她极快地闭紧了眼皮,眼珠还是感觉被灼得厉害。她揉着眼眶,把头扭向床里说:“你怎么还不走?就那么喜欢看我犯癔症时的样子?”
杨秀清终于站了起来,不是走去外面,而是屈右膝上床,将她抱住,凄声道:“别再这般折磨自己了。西王若是见你这样,如何能安心?”
土腥酸腐的气息从他潮黏湿凉的衣袍里透出来,赵杉把脸侧向一边,道:“我跟他如何,你们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如今,倒说起安不安心的话来,当真以为我这心里的苦都是因为他吗?”
杨秀清被刺得无话可答,过了片刻,才道:“若说到你们的婚事上,我也是帮凶啊。当日,西王在天王为他赐婚时,曾跑去问我为何一定要让他娶你。我跟说了你很多的好处。结果,他反问我说,既然你有那么多好处,为何我自己不要。我知道他是故意激我,责斥他胡言乱语,还还反问说世上哪有为兄的娶为妹的。他就没再反驳,应了与你的亲事。依他的性子,如果没有我的那句话,他是绝不会答应的。”
“原来如此。”赵杉嘴里吁出长长的一口气来,冷笑道:“怪不得他跟我说,我们的这桩婚事是遂了所有人的愿呢。”
杨秀清徐徐言道:“我知道只因我的一句话,害你受了许多的孤苦。可这多年来,谁真正从心底里往外好过过。当初天王主婚,我虽情有不舍,但还是说服了西王娶你,我是有私心的。因为若是旁人,定会把你藏着捂着,让我再也没机会看到你,接近你。也唯有西王,他早知我心,不愿与我相争,才会一味冷待你…”
赵杉刻意在心底里筑起的铜墙铁壁,再也挡不住天性中原本存有的脆弱,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杨秀清伸手去给她拭泪,那凉冰冰的手贴在赵杉脸颊上,直把她眼中所存的泪都逼了出来。
她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哭罢,闷在心里的话也就无遮无拦的尽数吐了出来:“我感激他冷待我。只叹因当日没抽身而走,就要眼见如此多的个人因果。就像棋局上的落子般,再也无法完全摆脱被人被事摆布的命运。”
杨秀清凝神半晌,叹息说:“生在时下,有多少的人和事是自主自愿的的。别再想了。睡吧。”他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把她抱着放下。
赵杉头一沾枕就如临大敌般,头皮发紧,身子发颤。因着那几个人,她着实害怕入梦。她大睁着两只眼珠,克制着困乏。
杨秀清用掌心自她额上往下轻轻刮过,说:“把眼闭上,只管安心的睡,睡着就好了。”
赵杉的眼皮慢慢垂下来,直至没入一片黑暗。她仿佛嗅到了桂花的香气,又好似听到了潺潺溪流的声音。
“真的回到了武宣大冲的老家。”她在心里默默许着愿,那愿望在她的梦里慢慢变成了现实。
当她真切的看到了溪流,望见了溪对岸的桂花树,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溪流边上站着的那个女子回转了身,微笑着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