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久龄从梦中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睁开眼躺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回过神，脑子里好像有一台放映机似的，反复放映着梦境里所看到的一切内容。她默默地坐起身子，内心深处仍然有按捺不住的惊惧。

——她是猛然惊醒的。她在梦中看到的最后的景象是波月湖别墅的房间里，她和章悦一起倒在血泊里，耳边是清晰地脚步声，一声一声地敲打在她脑海里。

以倒在地上仰望的视角，她好像看到门口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衣的人慢慢向她们走过来，越走越近，直到那个人走到她身边，伸出手摸向她的脸。画面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完全进入了黑暗的状态。她始终都没有看清楚那三个人的脸。

她也分不清，那些画面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臆想出来的。

发了好一会呆，她才回过神来，看见整个房间里除了她之外并没有任何一人，蔻蔻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地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整个房间由底到顶都是纯白色的，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空荡荡的，看起来无端有几分凄清荒凉，她绕着房间的四周走了一圈，发现无论是墙面还是地板，都发生着不易察觉的、细微的抖动——不，也许并不是抖动……这更像是……蠕动！

这墙面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不断地蠕动着，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排出来似的。

卢久龄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她的耐心告罄，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正当她按捺不住准备试着破开这里离开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向后看，身旁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卢久龄被吓了一跳，她立刻转过身倒退几步，她发现那只手慢慢地变长，先是一个手掌，片刻后就出现了一条手臂，那手臂虽然纤瘦，但肌肉紧实，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纹理之间充满了力量感，分明是一个男人的手。

那手后面似乎还连接着什么，手臂在空中挥舞几下，好像在挣扎，一个人的轮廓渐渐从不断蠕动着的墙上浮现，看身形却又像是个女孩，好一会儿，那人形才从破墙而出，落在地面上，那人抬起头，是一张卢久龄很熟悉的脸——那正是蔻蔻的脸。

她还是穿着卢久龄入睡之前见到的衣着打扮，从上看到下，其余的都很正常，除了——那双手。那双男人的手臂安在了蔻蔻柔美的女性躯体上产生了一种极度的不协调，而卢久龄还记得在她入睡之前，蔻蔻递给她零食的手，纤细，柔软，白嫩，全然是一双保护得很好的年轻女孩子的手，绝不是现在看到的那双男人的手臂。

这简直就像有个人砍掉了蔻蔻的双臂重新给她装上了另外一个男子的双臂一般。这可能吗？这是在蔻蔻的领域内，有人可以偷偷潜入而不被蔻蔻发觉？既然拥有能够潜入而不被发现的能力，这人难道会只是换掉蔻蔻的双手这么简单？不……也许这不是蔻蔻，而是另外一个人！

卢久龄一瞬间脑海划过思绪万千，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更让卢久龄惊讶的是，那个“蔻蔻”环视了一周之后，发出了清越低沉的男人的声音：“那个女孩还是不在这里。”

卢久龄心中一惊——她，或者说是，他，看不见自己？时宜举起自己的手自己看了看，和之前别无二致，摸了摸自己的躯体，也是熟悉的触感，她并没有隐身或者是干过别的什么，为什么他会看不见自己？

卢久龄心绪正乱着，这时另一个人形也从墙壁里慢慢浮现出来，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子，长相较蔻蔻而言略为普通，但也算清丽，及颈短发，身材高挑，气质凌厉，看起来身手很好。卢久龄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敢妄动，她睁大双眼仔细观察他们两人。

她进来之后墙壁就停止了蠕动，落地之后她随意走动了几步，看了看四周，淡淡道：“你不是没探出来她的能力吗？有可能是隐身，也有可能……是空间穿越。”

“如果在进入本世界之前我能读取沈悬的意识就好了。”他不禁有些喟叹：“万物有言……有时候还真的比言出法随要好用。如果我此时能够模拟沈悬，我只要问问墙壁就可以知道她到底还在不在这里了。”

那女人轻笑一声，冷冷开口：“如果不是你能模拟蔻蔻使用她的言出法随，你早就被夜鸦教廷那个女人给撕碎了，等我来时恐怕也只能给你收尸了。”

“十六夜！”他皱了皱眉：“我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问题是要搞清楚那个女孩哪去了。”

“我知道了。”

十六夜随口应了下来，她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浑身一震，神色大变，她立刻闭上了眼睛。她的身形开始变得模糊，整个人就像是对焦没对好照出来的照片，又像是被水打湿的水墨画，洇晕开来，看也看不清。卢久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发现她身体边缘的线条在缓慢地上下起伏，还没等她看清，一个人影一闪，另一个十六夜就出现在了那个男人的身旁，随着一个又一个身影的跳动闪现，不多时，狭小有限的空间里挤着满满当当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十六夜。随着她身形渐渐清晰恢复到原状，她睁开眼，脸色较之前苍白了许多，呼吸也比之前剧烈了许多，看得出来她消耗了许多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