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听到了真话:
“几日前,我家宅子夜间不慎走水,烧了两间库房,不巧其中有一间存放了好些要紧的料子,有绸缎的,也有大毛的,这把火一烧,竟短了许多,我妹子本月底就要出嫁,还剩下多少日子?如今这节骨眼上,只求兄弟江湖救急啊。”
严长定见冷晋熙脸色发白,额角渗出了汗珠子,方沉吟道:“这店铺虽不是我侯府的,却到底有些交情。”
冷晋熙神色松快了许多,弯腰作揖:“如此,先谢过了。”
“哎,先别忙着谢我。”
“严二?”冷晋熙愕然张了张嘴,他方才不是……
严长定忽又口音这样简断,连林憬还亦不知是为何。
却见此人抱胸昂首,侃侃而谈:“这几日坊间新闻传得神奇,可听说了不曾?”
见冷晋熙摇头,他就越发来劲了:“上京城如今都在传,说探花郎是天人下凡,夸官游街那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掷出去的鲜花香囊,还有荷包绣帕如遮天蔽日一般,一概不能沾身。
“却不想他打这边路过时,竟从‘出阁’里跌出来一个女孩子,囫囵就落在探花郎的御马上了,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刚刚好,所以传闻都说这是天缘凑巧!”
说着,明亮的星眼倏地朝林憬还这边瞟来:“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呢……”紧张得冷晋熙声音也慌了。
“因此这连日来,出阁的生意竟比夸官前红火了几倍,原因你我这等凡夫俗子再猜不着:这上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闲来都爱到这里走走,说是为了许愿。”
林憬还五内怒浪滚滚,此刻全化做大勇如斯的白眼杀向严长定:再不赶紧闭嘴,连脖子扭断!
冷晋熙纳罕:“许愿?”
“都说‘出阁’地如其名,”严长定不肯打住,反而正色道,“不知里头住着哪路神仙,有人说是月老,也有说是天上的织女。那些女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儿都去拜那扇窗子,还要在铺子里买些东西回去,说是沾了仙气,就能终身有靠,得个好姻缘。”
冷不防听到“好姻缘”三个字,林憬还才自认被他打败,眸中转而滴出笑意来。
他心中愉悦了,冷晋熙却听怔了,不免忧心忡忡,急切道:“剩下多少好东西,但凡香料和大毛料子,全都给我们,价钱上我们添一成。”
“晋熙,价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自与掌柜去商议。”严长定再三假意撇开。
冷晋熙已彻底服气,拱手道:“自然自然,这不妨事,有劳了。”
遂由严长定引荐去与掌柜细谈。
林憬还倚在树下,闲来无聊,听那蝉声嘶哑,自荷包内拈了颗铜钱,指尖一动,铜钱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流星赶月扑向伏在浓密枝桠间的蝉。
“叮”地一声轻细清脆,与铜钱一起落地的,还有无声无息的蝉。
一前一后两只,蝉翼沾了尘埃。
须臾,只见严长定笑嘻嘻地回出来,来到跟前伸出三个指头,意思是加了三成,不由得心下笑骂:奸商!
遂与之并肩离去。
却不知出阁门前的一辆马车前,一双翦水秋瞳正暗藏好奇,远远凝视他的背影。
“楚言妹妹,愣着做什么?”马车内有女孩子催促道。
齐楚言目光乍收,却又仰脸去看出阁精致的匾额,忽然绣颊轻红。
难道、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