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三水自空中落下,衣袂翩翩。她伸手去探江珩的气息,又搭脉去检查。
魂魄受损,说严重也不太严重,但还有着积劳之患。
再加上江珩可能被汝三水的力量裹挟着,被迫同步,透支了魄力。
汝三水自认是个半吊子仙了,他还是一个少年,在同龄人中就算再出色,哪能禁得住这么大的消耗。
怪她杀戮得尽兴,未曾收敛,忘了照顾江珩的水平。此行大凶,大概最危险的因素就是她自己。
先前下令让随行不要再跟,可是现在江珩不能再赶路,汝三水也不好继续。便由那些人安排好了住宿。
汝三水有些心虚,生怕那些人看江珩成了这样,会怪罪。倒不是怕他们,只是如果和他们处不好,她大约会直接离开。
若还是回到从前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那她还费这么大劲跟着江珩做什么?不就是图他们家的人手和探子吗?
汝三水对于自己的这种所图倒是很坦然,毕竟最终目的是为了铲除夜神教。
江珩整个白天都在昏迷。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除了面对师父长辈,从未曾落败,这是第一次受到魂魄之伤,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他辗转之中,还陷入了一个古怪的梦境,反反复复,场景每一次都更加清晰。
冷甲长戈,白烛烈酒,有丹衣水袖的佳人归来,他抬手欲揽,将将触及佳人衣袂,眼前人即烟消云散。
他向前扑去:“别”
这一扑,江珩突然惊醒,鼻尖出了一层薄汗。他环视周遭,发现不在梦中,便轻叹一声,坐起身。
有些目眩,他给自己揉额。
那一点动静,就惊动了汝三水。片刻后她就执软剑越窗而入,见江珩还好好地坐在塌上。
“你怎么了?”
江珩面不改色地整了整里衣,披上外衣:“你好像特别不喜欢走正路、走正门。”
汝三水不以为意,非常自觉地落座“为了自保,习惯了这种路数。不过你这是半夜尿床了?”
江珩好笑地瞥着汝三水,看得汝三水这种厚脸皮也有点尴尬。
江珩起身下床,坐到她旁边“你会解梦吗?”
“不会,不过你不妨说说。梦境都是虚幻的,不过蛊惑人心罢了。”
江珩便将那梦境描述给她听,最后思忖道“起先只有零碎片段,后来渐渐脉络清晰,但始终看不清那女子的脸。”
汝三水对他描述的一碰即散的人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是魂魄罢了,而且不是可以作恶的厉鬼。
“你说穿盔戴甲,可是从军过?战场怨戾之气重,遇到一些跟人走的小鬼,也是有的。找个法师驱驱鬼就行了。”
江珩回答“不曾从军过,我志不在此。家中也为我请过钟馗,并没有用处。”
汝三水突然想起什么,脸色沉了沉,一时没再说话。
“怎么了?”
汝三水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又泰然道“前世记忆。”
“前世?走奈何,过忘川,还会记得吗?”
“有些执念太深,郁郁凝结于天地,即使肉身湮灭,灵魂转世,也会残留在人间,等找到转世的宿主,依然会如影随形,产生很多影响。”
“那我前世,究竟是爱极了这个女子,还是恨极了?”
听到这种问话,汝三水也茫然了一瞬,接着她只是摇摇头“这我哪能知道,问你自己。”
汝三水没法告诉他,他不恨那个女子,也并不爱她。前世他见到的,不是幻觉,而是汝三水在映林局那一日,遣走的凡尘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