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众人皆是一起笑了起来。张灵素偷眼看去,只见郑冲双臂双腿衣袖、裤腿卷得老高,胸前单衣早已经扎在腰间,一身健硕的肌肉上汗珠凝凝,脸上是和煦的笑容,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农家后生,当下也忍不住偷偷一笑,暗想道:“好歹是个做官的人了,也没个正形。”
众人便在青松之下喝茶歇息,此刻虽是深秋,但福建地处东南,秋老虎的余威犹在,歇了一会儿后,才不算热了。
黄汝良见众人都歇了一回,便呵呵命人取来笔墨纸砚道:“老规矩啊,到了书院都要留下墨宝的啊。”
黄文照笑道:“老太傅,就你书院规矩大,别的书院去了都是捐纳一二,以供书院用度,你这里倒好,不要银两,只要墨宝。”
黄汝良哈哈笑道:“君子之交,嘴上挂着阿堵物,大煞风景,来来来,都留个墨宝吧。”
艾儒略道:“好,我先来。”当下艾儒略即兴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首七言,只见其上云:“而今勘破世浮荣,田宅货财俱幻影。堪叹世人为虑错,随俗波流如水落。”
众人看了一起赞好,徐光启点头道:“能将天主道理融入我中华诗文之中,也只有你这个西来孔子能做到了,只看这几句并非全诗吧。”
艾儒略颔首道:“正是,我正在撰写一篇《圣梦歌》尚未完稿,这几句乃其中警世之句。”
黄汝良也赞道:“好句,警醒世人钱财如过眼浮云,想必你这大作完成后,必将流传后世。”
众人赏析了一番后,黄文照也提笔写了一首七言,只见云:“天上有人调玉烛,山中许我坐春台。四郊多垒怀司马,一筹莫展愧仲连。”
黄汝良看了叹口气道:“丽甫既然还忧念时局,就该出仕做些实事啊,又何必自叹一筹莫展?”
黄文照苦笑道:“我宁可教书育人,多做学问,若能多多教诲他人成就一番功业,也算对国家有所贡献了,我这人比他还不会做官。”
黄文照说的便是徐光启,徐光启摇头道:“我做官的成就没有我做学问的成就大,所以啊,我现下致仕归家了,便是在野,也能做些实事的。官场啊,可不是我这等人能做得好的。”众人都是一阵嗟叹。
当下徐光启也提笔写了一首七言,但见云:“石井松前野径斜,千畦锦绣灿朝霞。游人漫说豆薯好,百亩先收万株实。”
黄汝良看了莞尔笑道:“子先这是将今天收成之事都写了进去,百亩先收万株实,倒说得我书院豆薯吃不完一般。”众人都是一阵莞尔。
几个来访的大佬都写完了,最后目光却都齐刷刷的望向郑冲。郑冲正在拿着一枚土豆与张灵素说土豆的一些禁忌,若是土豆芽眼萌发,便带毒性云云。不想正说时,却见一群老头子都望着自己。
“啊?我也要留墨宝?”郑冲被这些眼光看得只好站起来问道。
黄汝良哼了一声道:“此乃书院规矩,难道老夫午饭白白招待了?我看你适才就躲到一边去,假意在说土豆芽眼之事,实则是想逃过老夫规矩吧。”众人都是一阵莞尔。
郑冲挠挠头道:“老太傅,也不是我有意逃避,小子才疏学浅,岂能与诸公相提并论?”
黄文照笑道:“博文,适才你论本朝诗道,可是说得头头是道,想必腹中定有乾坤,你今天若是不录下一首诗来,只怕是难出书院大门。”
艾儒略也道:“纳尔逊,拿出你杀敌的勇气来,作诗而已啊。”
郑冲苦着脸道:“只是我写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
徐光启哈哈一笑道:“这里在场的人都可为你代笔,随你挑选。”
郑冲哪敢让几个大佬为自己代笔?回头看了张灵素一眼道:“那便有劳娘子代笔,为夫口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