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一眼就看出克罗诺斯的与众不同,普通长矛手用的是统一的标枪,只有克罗诺斯使用木制的投矛,他飞快地挥出大刀,狠狠地劈向军士长。
一声轻响,比利的大刀切断了克罗诺斯抵挡的木矛,而在比利还没有抬刀的时刻,克罗诺斯飞快地用断裂的木矛投向比利。
比利眼疾手快地后退一步,身体侧倾,有惊无险地躲过飞来的木矛,连忙抬起大刀,从左下方猛烈地往上劈,刀刃划过地面发出响亮的摩擦声,克罗诺斯已经应声后仰躲避,然而躲避不及,胸口被狠狠地划过一刀,发出金属碰撞声,克罗诺斯又惊又惧,往后退了几步,摸了摸胸口,抓到一把碎末,那是胸甲被大刀划裂出的屑体。
两手分别从后背的矛袋里抓出一把投矛,克罗诺斯紧盯着金发壮汉的位置,一矛矛地投射过去,矛头直指比利的胸口,比利一个跳跃飞到一旁,闪避了几支木矛,刚落地便见军士长的下一根木矛,完全没有准备的时间,比利本能地闭眼一躲。
再次睁眼,比利看到身边的一个强盗腰部插了一支木矛,痛苦地呻吟着被两个极限战士,用长矛插入胸口结束了可悲的生命,自己的右手臂被木矛擦过,粗糙尖锐的矛头告诉摩擦皮肤,撕开了表面的皮膜,擦出一道血痕,要是比利再慢点,也许整条右臂就这么没了。
一刀砍倒来袭的极限战士,比利专注地盯着克罗诺斯,他直觉看出,克罗诺斯不仅是极限战士团的灵魂人物,更是一个难缠的对手,稍有不慎便会暴毙在他的矛头下。
克罗诺斯冷笑着退入长矛兵的保护之中,再次拿出木矛,他这次看准了比利的脑袋,要让这个金发壮汉彻底葬身此地。
突然,他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到西尔弗正被数个极限战士围攻,他赶紧放过比利一马,带着手下们快速脱离战斗。
“诶?怎么走了?”比利疑惑地看着克罗诺斯离开,身后传来武器碰撞的声响,同时传来首领弗林特的喝声,“不好!!快支援首领!!快!”
空地的正中央,战场最激烈的地方,极限战士团团长基里曼抄起他的战锤,一锤接着一锤敲打在弗林特的剑上,而弗林特所在的位置,是强盗们形成的弧阵最中央,一旦这里被极限战士们突破了,那么海象帮必将全军覆没!
弗林特咬牙抵挡着基里曼的攻击,光头团长可谓莽夫一个,拿着战锤愣是一个人冲进强盗群内,但他那身铠甲覆盖着全身上下,仅凭强盗们破烂武器根本无法穿透,何况附近还有极限战士的长矛支援。
在战锤脱离剑身的空隙,弗林特转身凌冽一砍,斜劈在基里曼厚重的铠甲上,在金属表面上碎裂出阵阵火花,留下数道滑痕,还没有收回剑,基里曼便一脚踢在弗林特身上,强大的力道加上盔甲的厚度,着实让弗林特连连后退,五脏六腑难受得像是扭在一起。
基里曼可没有给弗林特喘气的时间,下一锤接着就抡了过来,弗林特抬剑抵挡,被一锤震到手臂发颤,趁战锤抬起的空隙,弗林特抓紧时间一脚蹬在铠甲上,脚面感受到了钢铁般的坚固,用力一蹬反作用力地朝后一跃,原先所站的位置被战锤砸出一个大坑。
“呀呀呀呀!!!”基里曼怒吼一声,冲锋袭向弗林特,跑得满身铠甲发出令人恐惧的哐当声,弗林特冷静地站在原地,等基里曼完全冲到眼前的时间,再一个闪身躲避,战锤非常惊险地擦着他的橘红头发划过,砍下数根鲜红发丝,犹如飞溅的血珠,而在下一刻弗林特的剑便砍在基里曼的铠甲上。
身体上某处发出强烈的碰撞声,基里曼只感觉手臂一麻,停下脚步喘气,他低头一看,腰部的铠甲已经完全破碎,里面的衣物湿漉漉地,渗出鲜血。
“我要将你的脑袋塞进大肠里!就这样提着回禅达接受荣誉!”基里曼怒骂着挥舞战锤,怒气冲冲地甩向弗林特,弗林特低头躲过一锤,又跳起闪避,挥剑砍在基里曼的手腕上,打在盔甲上震得基里曼松手,把战锤扔在地上。
见战锤掉了,基里曼也不去捡起,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怒火,居然硬莽撞向弗林特,而后者用剑抵挡。
铠甲和剑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基里曼身上的一些铠甲已经破裂松开,弗林特的剑也不稳地卡在铠甲里,基里曼怒吼一声,一拳打飞了弗林特的剑,接着整个人撞向弗林特。
被全副武装的光头一撞,海象帮首领口吐鲜血,朝后摔倒在地上,挣扎着站起,又被一拳打在脸上,鲜血淋漓了满脸,橘红色的胡须被染得更加鲜红,弗林特噙着血,咬牙切齿,感受着牙齿缝隙中的血液流动,对着继续上前的基里曼扫出一记鞭腿,当即把战团团长摔在地上。
“可恶!”基里曼拭去额头上的鲜血,抬手拿起战锤,他可受不得这种屈辱,与其被敌人打败,他宁愿当场被杀死,也不愿活着看到自己的失败,他抬起战锤,怒目圆睁盯着弗林特,橘红发的男人正挣扎地从地上爬起,而他的脑袋完全没有防护地露在他眼前。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抄起战锤,基里曼将锤头对准弗林特的橘红头发,只要他将麦肯村最可怕的强盗匪头杀死,他将会是伯爵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格丽塔和她的荷鲁斯再也没有理由去指责自己,基里曼将会取代阿拉西斯,成为禅达的伯爵!
怀着激动而又愤怒的心情,瞄准脆弱的颅骨,基里曼十足把握地朝弗林特砸出这一锤。躺在地上的弗林特眼前一黑,战锤的阴影已经将他笼罩,看着那柄战锤,弗林特想起了西格玛的‘碎颅者’,想起了他在‘海象号’上的日日夜夜。
砰!
一柄大刀狠狠地砸在基里曼的头上,将战团团长连同身上的铠甲一并砸飞,比利及时赶到,一脚踢开眩晕中的光头团长,赶紧抓起弗林特。
“首领!我们离开这!!”比利搀扶着弗林特往后逃,回头对着强盗兄弟们喊道:“所有人!所有人快走!”
在比利想要继续传达撤退的命令时,弗林特突然一手抓住比利的手臂,金发壮汉疑惑地望向首领,湛蓝色的眼睛感觉到了不安。
“比利,留下一些部队,让他们继续战斗,掩护我们撤退!”
湛蓝色的瞳孔开始收缩,比利紧咬嘴唇,无所畏惧的公牛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放弃他们?!就像你以前那样?!我不能这样做!首领!我做不到!”
他死死地盯住弗林特的眼睛,但比利知道他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弗林特冷眼扫过痛苦的比利,什么也不说,在比利的搀扶下径直朝前走。
迷茫地扶着首领,比利感觉全身上下的思绪都被自己放空,在自己的身边,海象帮的强盗们和极限战士们厮杀,不少强盗被长矛和标枪刺穿身体,流血倒地嚎叫,其中有比利的好友和兄弟,而比利对此无能为力,他不但不能帮助他们,他还要抛弃他们。
泪水爬上眼梢,湿润了眼眶,比利噙着泪水扶着弗林特远离战场,他背对的身后,尽是海象帮的尸体,血肉和脏器污浊地混在一起,濒临死亡的伤者绝望地哀嚎。
惨叫声、撕裂声以及血肉腥臭味道,让比利不由得回想起西尔弗的故事,那个关于西格玛最后一战的故事中,所描述的恐怖场面此刻正惨烈地上映着,强烈地刺激着比利的感官,让他的思绪来回游走在痛苦内心和可怕现实之间。
“西尔弗!”
恍惚间比利瞥到了西尔弗的身影,他正跪在地上,双手被人禁锢着,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形矫健的男人,正是和比利战斗过的克罗诺斯军士长。
“他被抓住了,我们无能为力。”
淡淡的一句话从耳边传来,比利气愤转头看向海象帮的首领,弗林特栗色的眼睛中充斥着无情,对西尔弗的下场漠不关心,让金发壮汉又气又无何奈何,他难受地盯着西尔弗,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张着口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和自己求助。
“对不起我的朋友。”比利很是自责,在心底里默默地想到,他一咬牙不再理会,搀扶着弗林特继续朝前走。
看着比利和弗林特抛下自己逃跑,西尔弗眯起了狭长的眼缝,合上嘴轻蔑地哼了一声,抬头浅笑地看向克罗诺斯。
“果然还是各顾各的,抱歉没能帮你吸引他们过来,兄弟。”
“没事的,西尔弗,”克罗诺斯单膝跪在地上,压低声音不让其他极限战士听到,“就算我杀掉弗林特,也还是那个臭光头邀功,我可不想让基里曼出风头。”
“哼哼,克罗诺斯,基里曼就是个自大的混蛋,但现在我们可以不用去管他了,”西尔弗邪魅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好友,“我们也许能有一个更好计划~”
克罗诺斯好奇地看向西尔弗,而西尔弗却不再说话,微微一笑,看向战场,他的前方不远处,一个黑发白皮肤的男孩被围住,惊恐害怕不已。
杰克斯颤抖地坐在地上,摆手向极限战士们求饶:“不要杀我!我不是强盗!我只是一个平民!!我是泰得撒马希的平民!村长可以为我做证!!”
极限战士没有听从他的话,手里的长矛步步紧逼,下一刻长矛的尖端就要刺穿男孩的白皙皮肤,杰克斯只能惊恐地坐着往后退,他用手扒拉着地上的泥块,紧张到手臂上都是青筋,他无助地朝四周望去,发现被克罗诺斯看押着的西尔弗。
“西尔弗救我!”杰克斯势急心慌,像溺水的人胡乱地紧抓任何东西,却看见西尔弗只是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继而又和旁边的克罗诺斯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带着默契的讥笑。
等死吧小子,西尔弗恶劣地想到,只要杰克斯死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带着藏宝图了。
看着西尔弗脸上的神情,杰克斯顿时明白了什么,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看向眼前的极限战士,对方手中的长矛闪出寒光,明晃晃地直指杰克斯的胸口。
我可不要死,我还要回泰得撒马希给村民们建磨坊!我要帮村长喂养他的牛群!我要回家!!
怀着这样执着的念想,杰克斯透过长矛看向极限战士的后方,一个拿着战锤的光头正懊恼地走着,斜眼怒视正在逃走的比利和弗林特,旁边有几个极限战士搀扶着他,看上去是这支赏金猎人战团的首领。
眼前的长矛近在咫尺,杰克斯下定决心,对着基里曼放声大叫:“我有藏宝图!!!!!”
“我有藏宝图!!!”
杰克斯声嘶力竭的声音,在激烈的战场上激起一片涟漪,一霎间有十数双眼睛聚集在这个黑发男孩身上。
“那个家伙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词。”基里曼摇摇略微有些眩晕的脑袋,疑惑地望向杰克斯。
远处,差不多要脱离战场的弗林特和比利随着这一声停下脚步,比利疑惑地回头,“那个男孩在说什么?藏宝图?”他回过头来,发现首领正紧紧注视着杰克斯,眼神中充满惊愕、疑惑和愤怒。
比利不知道弗林特是怎么了,他遥遥望去,发觉那个孩子居然是杰克斯,“等等?西尔弗在干什么?!”令比利难以置信,在杰克斯的身后,西尔弗犹如一头被戳破谎言的狂躁狐狸,飞速穿过克罗诺斯身边,一头扑在杰克斯身上。
“臭小子!!”西尔弗气急败坏地压在杰克斯身上,身体的重量让黑发男孩喘不过气来,他愤怒地握住杰克斯的衣领,“谁踏马的让你说出来的!!天杀的家伙!”
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西尔弗心中不免紧张起来,最好不要被人听到,他祈祷着抬头,正眼对上弗林特的视线。
那栗色的目光犹如阴鸷的孤狮,充满敌意和猜忌地盯着杰克斯,盯着自己。
哦,该死的。
西尔弗心里面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