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医馆的老头,阿回回了自己的窝,是城外一个废弃的神庙,神像不知什么缘由被人截断了,只剩下半片屋瓦遮蔽。
阿回在角落里堆了稻草,还捡了别人不要的衣服放到水里洗了洗,垫在草上,做了一个窝,阿回躺在窝里,肚子还有些隐隐作痛,抬头看见屋檐上的破洞,正对着长夜里的一轮明月,清辉月光,亘古长存。
阿回翻了个身,胸口一个硬硬的硌的他睡得不安稳,伸手一摸,整个人都惊醒了,从窝里爬出来。
拿着金蟾荷包,阿回四下看了看,虽然往日这边没什么人,还是谨慎为好。
推开倒落在地上的半截白石神像,厚实的石座上原本立着神像,现在却空空如也,神像委尘。
阿回原本花了一段时间,将石座掏了一个洞,里面黑色布包裹着一堆东西,拿出来打开,散碎的金粒子,颜色各异的石头,和一颗碧绿澄澈的指甲盖大的宝石。阿回把荷包里的金块倒出来,重新将包裹封好,放回石座里面,盖好洞门,又把神像推了回去,从窝里抓了把稻草,把石像在地上划出的痕迹都扫干净,又把稻草插了回去,忙完一切,阿回伸了伸腰,又窝了进去,在月光下安眠。
神庙四面通风,哪怕阿回用稻草盖住全身,清晨的湿气还是透过细微的缝隙的吹遍全身,阿回在窝里哆哆嗦嗦的抖落了身上的草,风一吹,身上鸡皮疙瘩又在纷纷抗议,阿回又从窝里拉了件破衣,胡乱裹在身上,系在腰间,又活动活动手脚,这才感觉稍微好点。
神庙门口有一条细小的溪流,阿回赤着脚走进去,顿时寒从脚起,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瞬间精神万分,掬了一捧溪水泼在脸上,又搓了搓,指缝间都是灰泥,澄净的溪面,映照着他干净的面庞,眼眶深邃,鹰鼻薄唇,黄色琉璃珠般的瞳色,顶着一头乱糟糟如鸟窝般的头发。阿回轻轻挥散的,涟漪泛起,面容破碎。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样子啊,这个如此像她的样子。伸手在溪边的土地上一抹,胡乱在脸上揉搓,对着溪流又看了看,这般样子他才比较适应啊,揉了揉头发,阿回走上岸,系好衣服,就出发了。
阿回这样瘦弱的半大乞丐,蹲在最繁华的街上,低眉顺眼地祈求着过路的行人,最是容易获得可怜,人总想着老幼是最值得怜悯的对象,这一亘古不变的理,在乞丐里是从来心照不宣的获得来源的手段。
阿回蹲在包子铺旁边,端着破碗,香味一阵一阵的飘过来,有时会有人于心不忍,给他一个两个,但这样的好事他至今只遇到过两次,一拿到包子,阿回就躲到巷子里,被别的乞丐看到,一番争抢是避免不了的。第一次他经验不够,就被老周给抢了,而后他就明白了,什么东西只有落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可惜今日运道不好,在包子铺蹲了半天,一个肯看他一眼的都没有,眨眼,老板都快收摊了,阿回凑了上去,老板丢出几个冷包子,落到他碗里,当啷一声响,阿回捡起来,咬了一口,果然硬的下不了口,老板看了他一眼,“不吃我拿走给别人。”
阿回赶紧端着碗谄媚的笑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没有刚出炉的热包子,有前几天出炉的包子也行啊。阿回弯着腰一脸笑,跑进无人的巷子里,端着碗,拿着硬比墙的包子,哐哐砸包子皮,砸的他手都累了,才砸开一道缝,用力一掰,红色的肉圆都挤成豌豆大小了,阿回叹了口气,如今世道不好,连包子馅都这样偷工减料啊,皮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厚。将小小的肉圆塞到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酸味,还好没完全坏,不然就吃不下肚了,阿回倒是心宽,哐哐哐砸完包子,吃完拍拍肚皮,希望它不要闹脾气。
吃饱喝足,阿回才想起阿莫还在医馆,才慢悠悠的走去。
昨天那个伙计倒是不见了踪影,白胡子老头坐在医馆里,正给人切脉,拈着胡子一脸沉思,看见他进来,掌柜的也没有多说什么,老头切完脉,把他领进一间房,阿莫半坐在床上,看见他进来,眼中有笑意,却凶巴巴的,“臭小子,你这个一拐子,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阿回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他床上,一巴掌就打到他腿上,“滚,你那是自己招惹的,休想推到我身上。”
老头领完人,外面还有些事,转头就离开了,留他们二人在房间里。
阿回见他出去了,收了笑意,“我早劝过你,让你别去见她。”
阿莫别过头,低声道:“我只是不想看她越陷越深。”
阿回冷笑一声,“越陷越深,我看她是自得其乐吧。不用再跟我们在街头乞讨,不用住在漏雨漏风的屋檐下,不用吃不饱穿不暖,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阿莫不是听不出他言语里的讽刺,只能握紧自己的双手,“妙心年幼,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她只是不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
“你不是她,你怎知那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