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秦三一巴掌拍在臻儿背上,力道正好拍得臻儿几乎一个踉跄,又不至于摔倒,“你哪儿有一整天的时间去想。说话不许浮夸不实。你说得我不满意,可是要挨罚的。”
臻儿刚悄悄地做了个鬼脸,就听见秦三道:“不许做鬼脸。”
“天这么黑你也看得见?哎,孙猴子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啊。”臻儿小声叹道,叹罢不给秦三再次发作的机会,小脸一绷,认真答道:“大兄如若只是对我出言挑衅,我大可不必理会,离开就是。但是他对我的娘亲不敬,我势必要对他有所惩戒。此为行所当行,为所必为。但是我打掉了他的牙齿,应是犯了以技炫耀,以力泄愤之戒。可是他比我岁数长个子高力气大,应该不算是以强欺弱吧?”
“……”秦三望天无语,半晌才又道:“你堂兄定要先告你的状,那样你就失了先机,一顿罚是免不了的。到时你又如何?”
臻儿拍着小胸脯,满不在乎的道:“那又如何!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去领罚便是。”
“你是不是傻?”秦三气得恨不得再结结实实地给他那个小脑袋一巴掌,“要是你太爷爷罚你还好说,他老人家定是罚所当罚。可要是大太太和谏二老爷把你拘了去,怕是就不那么好过了。哼哼。再说,你倒是逞了一时的英雄好汉,真打坏了什么可是一辈子的事儿。那样的话且不说你的英雄抱负再难实现,你娘亲可要心疼得心都碎了。你无论要干什么,尤其想逞英雄之前,多想想你娘亲,想想她为你做出的牺牲,你就知道得三思而后行了。”
“那挨打的法子……”臻儿刚开口就被秦三打断:“挨打也得练才行。哪有一蹴而就的好事儿。”
臻儿长这么大,从没有挨过父母一个指头的。对于体罚挨打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好歹他在徐家大宅里生活了三个月,大家族里的“新鲜事儿”多少也听见一、两件。秦三的话让他想起前不久,大房刚把一个触了周氏霉头的丫头打了个半死,腿都跛了。听说要不是福来家的劝说,怕影响徐家的名声,就给仍到外面去了。现在放在粗使婆子们那里讨口饭吃,每天坐在个小杌子上,跟前是洗不完的衣服,涮不完的马桶。
臻儿到底还是个孩子,不免有些怕了,小脸也垮下来了,眉头也皱起了,拉住秦三的衣襟,眼巴巴地看着他:“那,那我怎么办才好呢?不把他的牙打掉就好了。”
“你又错了!秦三叔再告诉你:做了就不要后悔。今天的三叔要教给你的就是:事前要三思,事后别后悔。事情如果做得不尽人意,要先想解决办法,把危害降到最低。甚至如何把坏事变为好事。后悔除了耽误时间,错过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没有任何用处。当然事情过后,反思是必须的。这样才能吸取教训,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就是以史为镜的意思呗。”臻儿小声嘟咕了一句,继续问道:“那我怎么把坏事变成好事呢?”
“你回去后马上去和你太爷爷认错。有一说一,不要避重就轻。你太爷爷罚你,你要诚心接受。不管他说什么你都要不要回嘴。要认错服软,必要的话,掉几颗金豆子。”
“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再说了怎么好意思。”臻儿有些为难。
“小样,你太爷爷那么疼你,在他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你今天金豆子掉得还少吗?”
“好吧。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臻儿话音未落背上就又挨了秦三一巴掌:
“好你个小子,把你太爷爷比街上欺负人的闲汉呢?”
“三叔别老打我了。还是快教我如何打人不留痕迹的本事吧。”
“哼,我打你是轻的。”秦三不理他,接着道:“你太爷爷罚过之后自会为你出头。大太太那边就不好再罚你。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以后出门要多加小心。大房那边不把这口气出顺了的话还会想法找机会的。一会儿我会一直把你送到里面,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臻儿挠着脑袋,想了想才道:“你是说大太太会派人守在门口堵我?要是他们先把我拘了去,我就失了先机,还要倒大霉对吧?”
“孺子可教也。”秦三笑道:“要是那样,他们是长辈,你又有错,教训你是应该的。即使罚得重些,明天老太爷知道了也不好说什么。”
“我明白了。这就是娘亲教我的‘小棒受,大棒走’啊。”臻儿不禁又想娘亲了,想到:“要是家里还像以前一样,我就不会闯这样的祸了。要是爹爹在家……我宁愿爹爹打我一顿。”
“你的娘亲是最好的娘亲。”秦三见他又哑巴了,大概猜到他心中所想。感慨道:“你可一定要好好读书,每天练功不缀。你有出息了,才能保护她,尽孝于她。”
臻儿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经过秦三的开解和指点,臻儿觉得轻松了不少,就又调皮起来。他抢先离了山路,三窜两蹦的越过一块大石头,撒开了欢子向林子里跑去,嘴里还叫着:“秦三叔我们现在就练功,你来抓我啊。”
他们经常一起这样“玩儿”,可以说是非常寓教于乐的练功方式了。
“呵呵呵”秦三夸张地笑了几声,几步便赶在了臻儿的身后。
臻儿时而上纵下跳,时而抓住树杈荡过障碍物,灵活得像个小猴子。只是小猴子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无论臻儿如何敏捷迅速,秦三总是在他的身后三尺忽左忽右地贴着疾走,却并不伸手抓他,只是时不时的提醒着:“前面有个坑,提气……小心那块大石头,要用横纵之势……”
快跑到山下时,臻儿终于跑累了。“不玩了,不玩了,我实在跑不动了。三叔还是教我新本事吧!三叔的腰下面都是腿,我跑不过你。”他一边抗议,一边喘着粗气拼命地左躲右闪。
“嘿嘿,小东西,你懂什么。”秦三有些得意:“这叫猿臂蜂腰螳螂腿。入选皇卫禁军的标准。”
“什么猿臂蜂腰什么腿的,三叔攀崖的时候就像个大猿猴呢。”臻儿连跑带笑还说话,几乎岔了气。只是秦三还近身粘着,让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停不得步,没法子才拿话激他。
“三叔怎么教你的?有始有终,继续跑吧!”秦三才不上着小东西的当。
“三叔啊,今晚没有月亮,我快看不清道了。”臻儿又换了“策略”。
“三叔心里有数,你还能行。再跑会儿。”秦三依然不松口。
臻儿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事:“三叔,娘亲今天又提了你的亲事,说你早该给我找个三婶了。村里好多女子都夸你长的不差,又很有把子力气。上次说的村东头的那个小娘子……啊啊啊……啊……”
“少说两句吧!回去晚了你太爷爷更要打你屁股了。”秦三听了猛地一俯身,把臻儿拦腰抱住,举起来扛在了肩上,大声道:“咱们一边走一边教,你可听好了……”说话间已是迈开大步,疾奔而去。
最后一丝暗灰色的天光也已于林梢隐没,山间小路上夜黑如漆,山脚下徐村的点点灯火已是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