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四月十一。诏狱。
几缕微弱的朝阳透过窗缝照进了这间黑暗的牢房,可惜却仿佛被浓重的黑暗吞噬似的没有带来一丝光明。
而那阴森森的角落里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儿,有点像潮气里夹着淡淡的血腥气,闻之欲呕!
郑邦国在这种气味儿里已经待了将近一天一夜。
他如今平息了怒气,也恢复了理智。智商这玩意儿告诉他:昨天他是掉坑里了。
“哐当”一声,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
郑邦国立马循声看去。只见昏暗的牢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赫然竟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郑耀亭!
郑耀亭一见自家老父亲,先上来查看可有被用刑。见自家老爷子虽说神色萎靡但这会儿还是全须全尾儿的,方放下心来。
郑邦国顾不得其它,他拉着儿子的手急忙开口,问的却是:“你娘知道我这事儿了吗?”
郑耀亭贼兮兮的一眯眼道:“您想什么呢?就这么一晚上没回去,我娘能不知道吗?”
郑邦国眼见着就慌了,“你娘这怎么说?”
郑耀亭两手一摊道:“还能怎么说?让我告诉您,等您出去了再跟您算账!”
说到这儿,两父子一时都沉默了。
片刻后,郑耀亭问:“父亲,昨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您怎么就下了诏狱了?昨天同去跪柬的大人们都回了府,就您一个没回来。我娘让我去打听消息,结果家家都吃了闭门羹。幸而李侍郎的夫人和娘是手帕交,暗地给咱递了信儿,我们才知道您下了狱。方能一大早使了银子进来看您!”
郑邦国面有戚色道:“为父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平素那些来往的人家,今朝不落井下石便是厚道了。儿啊!你回去也甭洒银子花冤枉钱了。”
郑耀亭一听事态这么严重,连连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郑邦国懊恼的吐口道:“我们小看了皇后。这张氏泼辣不讲理,把后宫阴私计俩拿到前朝来用。为父一着不慎被算计了……”
郑耀亭听完来龙去脉,心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泼辣货。
顿时觉得今上真乃勇士也!
这样的皇后你不废了?还死命保着,是要留着过年吗?
另一头,郑耀亭幻想中的泼皮皇后此刻正在乾清宫里乖乖听训。
训人者:大明天子朱由校是也!
话说昨日,张嫣被宫人们抬回坤宁宫。两个嬷嬷和陈永安都被那满头的血吓了一跳。
一众人忙忙慌慌的请太医,找皇上。
只春和不紧不慢把西次间侯着的李文李太医给请了出来。
李文淡定的上前诊脉。
一盏茶后,朱由校风风火火的赶来就听见太医一脸喜色的报喜说:“皇后娘娘有孕了!”
只是还来不及惊喜,下一眼他就瞄见了张嫣那血迹斑斑的额头。
这么一喜一惊的,朱由校险些没直接厥过去。
春和见皇上这情形不对,连忙打发了宫人。关门对朱由校解释道:“皇爷勿惊,娘娘没事儿。”
话音刚落,适才还昏迷着的张嫣“腾”一下坐了起来。
她脸色复杂的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语气似惊又喜道:“我有孩子了?”
李太医看看皇上,又看看娘娘。最后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淡淡肯定道:“娘娘的确是有孕了,只是日子尚浅。今日虽有惊但无险,龙胎稳健。”
朱由校一时喜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附在张嫣手上和她一起抚摸此刻还平坦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