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厂那晚那儿都没去,从大屋回到自己的小屋,蒙着被子,流着泪。
第三天早上,是运动会的最后半天。体育老师骑着自行车带着新厂往镇中心小学去,别的学生都不用来了,他们都比完了,连个第三都没有拿。体育老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骑着车。
大巴还在,但只来了一辆。但就是一辆也没坐满。除了新厂,和一个女生是参见今天最后的100米决赛外,剩下的几个学生都只是来领自己的二三等奖的。车上再没人说闹,安静的害怕。新厂一个人坐着,一路上都没有抬一下。
100米决赛,没有奇迹,新厂拼尽全力只拿了个第三。刚冲过终点线,新厂腿就抽筋了。一下坐在了地上,体育老师赶紧跑了过来,把新厂的鞋一拖,使劲的拉着大脚趾。新厂哭了,哭的特别伤心。老师拉了一会,又给新厂的小腿按摩,低声的安慰说:“新厂,不哭,我知道你很努力,也尽力了,都怪老师,是老师太小看厂里这些孩子了。早知道他们这么厉害,老师应该更早的开始训练你们。别难过了啊,明年咱们继续努力,再把第一抢回来。”。。。。
那天体育场站满了人,人们都在高兴的说着喊着。新厂始终是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最后是颁奖,那个曾经被镇里人形容脸都被新厂气的发紫的校长,这次满脸红光的站在台上,说了一大堆,还专门请了一个副厂长露了一面,说了两句话。新厂也被叫上了台多次,不过只是和众多人一起领了两个第二名的奖和三个第三名的奖。
运动会结束了,新厂把奖品往学校一放一个人往家走,他没有回家,拐了一个弯,去了大河边。
新厂去了他天天锻炼的地方,把他用来当实心球练习用的几个鹅卵石都狠狠的扔进了河水里,把地上画的用来练立定跳远的线,都用脚使劲搓干净。在他平整出来锻炼用的一块空地憋了大小一整套。做完这些,他扭头朝大柳树那里去了。
新厂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这里应该也很久没人来了。新厂靠着大柳树坐下,抬头看了看太阳,应该过了12点了。大嘴的手表还在抽屉里呢,床底下铁盒里还有几十块钱,黑蛋应该不会打妈妈了吧,我还是真不配当邓师傅徒弟,我连跑步都跑不了第一,我什么都不行。吴丽运动会前还给我说加油呢。。。。
‘就是哪儿吧,于大爷的孙子就是从哪儿捞上来的吧,于大爷我也对不起你。’。新厂站了起来,向着水里走去。。。。
炼油厂大获全胜,除了小学组偶尔几个项目外,初中组的第一名都被炼油厂给拿了。镇里的人进不去厂里的学校还不知道这个事,参见运动会的老师,学生也没人再提这件事。一直到了晚上,在厂里干活的镇里人最早把消息传了出来。但奇怪的是,镇里人听了这件事,根本就不再意,就像是有人在大河里投了一个小石子儿,连个响动都没有。大家都在忙着挣钱,忙着改变自己的生活,忙着没时间理孩子们的小事。他们更在意的是谁有买了车,谁有盖了新厂。但更奇怪的是,大家一开起厂里人玩笑都还是会说曾经一个村里的孩子把炼油厂的孩子都甩在了后面吃土,把炼油厂的孩子都给气的哇哇大哭。
厂里人倒是兴奋了半天,但也只是半天,不到下午不知谁传出来那些拿了第一的根本不是炼油厂学校的学生,而是那校长从市体校请来的小运动员,厂里人是爱面子但更要脸,都不在为这件事欢欣雀跃。
这件事最郁闷的就要数那个校长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费了半天劲搞出来的运动会,取得的骄人成绩,镇里和厂里连个响动都没有。镇里人一提起他来还是说他脸都被气绿了。厂里人更是提都不想提他。没过多久校长就找到他姐夫,说是不愿在学校干了,他姐夫也不想把他留在身边丢人,就想办法把他调到更偏远地方的分公司去了。
当然这次运动会还是有一定影响的——从此以后,镇里和厂里再也没一起举办过任何运动会。镇里自己的运动会再没有了任何赞助。厂里的运动会再也没有了副厂级别的领导上台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