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九成听完只简单的问了一句:“多少钱,1万够不够。”。
郭祥脑子里快速的算了算,赶紧说:“九成哥,够了。我,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我现在就给你写个欠条。”。说着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笔记本出来,又在身上一阵乱摸,摸了半天,怯怯的说:“九成哥,你给个笔,我没带。”。
郭九成看着郭祥那张沧桑的脸,灰白的头发,心里有些发酸,说:“祥子,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吗?村里就咱俩早早没了爹,就咱两家穷,你天天跟在我屁股后玩。你还记得有一次有个人骑在我身上打我,你个子那么小却为了护我,拼命冲上去咬那人,让那人又把你打了一顿。还有一次,你过生日,你妈给你蒸了两个白面馍,你在我家门口等了半宿就是想给我吃一个。这些不知道你还记不记,我都记得。”。
郭祥怎么会不记得呢,他都记得。小时候他九成哥对他最好了,但他最不想的麻烦的就是他九成哥。
郭祥忍着泪,强挤出一个笑说:“九成哥,我知道,以前我不是都没打过欠条吗。但这次钱太多了,我不给你打个欠条我心里过意不去。”。
郭九成打开抽屉,把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往桌上一扔生气的说:“钱在这,打欠条的话你就出去,不打你就拿走,要是不够我打电话让会计现在给你取。”。说完就不再看他。
郭祥把钱拿了过来,低声说了句:“九成哥,谢谢你。”
钱有了,但钱没用了。
在那女人最后的日子里,她突然清醒了。她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孩子,用极度虚弱的声音对自己的男人说:“郭祥,回家吧,我不看了,我就想和你和平平在一起。”。又一个夜晚,还是那个三轮车,一家三口回到了残破的家。
那是孬蛋最快乐的日子,爸爸,妈妈,还有他天天在一起。关着大门,只有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说笑着。妈妈看不够他,紧紧拽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想让他离开自己视线。爸爸天天变着法做好吃的,一做好饭就把饭端到妈妈的床前,三个人就在那儿吃着说着。妈妈吃的很少,但总是笑着看着父子两人吃,爸爸吃的也不多,还总总尝尝说笑忘记了吃饭。孬蛋为了让爸爸妈妈高兴,明明吃饱了还要不停的吃,狼吞虎咽的样子总能逗妈妈笑一笑。
妈妈好像从不睡觉,每天晚上孬蛋醒来时,妈妈都在给他缝衣服,他躺在妈妈身边看了一眼,甜甜的睡去,做着最美的梦。
咚,咚,咚,天还没亮河神庙那边就已经传来炮仗声,今天是庆典的日子。
孬蛋妈妈的眼神越来越暗淡,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孬蛋的脸。孬蛋跪了下来,想喊妈妈,但却喊不出声来。郭祥一把把孬蛋拉到自己女人的面前,那女人的手动了动,孬蛋赶紧把头垂下,妈妈的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儿子,手慢慢垂了下来。
河神庙的庆典从天不亮就开始了,先是放大炮仗,然后是开大门,信徒可以进来了。
老人们是最积极的,早早就来了,这时炮一响更是一个个像是自己家办喜事似的往庙里进。他们都是抢着去干活的,有的去帮忙抱柴火,有的去洗菜,有的去捡地上没扫干净的树叶,有的拿着抹布擦着一切他认为还不干净的地方,有的实在是没捡到活干,就站在树边把树身上的彩布拉展拉平。
等到太阳升起时,邓师傅穿着一身新衣出现在大殿里,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活,来到院子里。面朝大殿安静的等着。
人们都懂规矩,邓师傅站在最前面,后面是几个年龄最大的代表们,再后面是老郭和剩下的代表。余下的人都在大殿外面。邓师傅拿了一把香,用烛火点燃,高举过头顶,朗声念道:“愿苍天念百姓虔诚,佑我乡亲家家兴旺,户户平安。佑我河阳镇生生不息,佑我河神庙香火不断。”。说完举香对着四方朝拜。后把香插入香炉,跪倒在地,庙里所有人都一同跪下。
孬蛋妈妈死了,孬蛋爸爸没有哭,出门去找村里本家的老人了,这是村里的规矩,要老人过来给死者擦洗身子,换衣服,目的是让逝者干干净净的离去。孬蛋就在家守着妈妈,他用手轻轻的把妈妈稀疏的头发整了整,在他的记忆里妈妈年轻时很漂亮,也很爱美,她肯定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