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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出国!下海下海!辞职辞职!这大半年来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眼,公费出国和自费出国的,辞职的、下海的、去外企的、调离原单位的,一个接一个应接不暇。以至于同学和熟人见面三吅句吅话就会问:“还在原单位吗?怎么没出国或者去公吅司?”人心在动吅荡,社吅会更是如此。每个人都向往着发财致富,向前看变为向钱看,为了捞到钱不惜相互欺吅骗。

眼下官倒和倒爷横行,“倒“风极盛。大院内放有一堆钢材,这可是抢手货,据说一批接一批的人被带来看货,都信誓旦旦地说“看吧,就是这推钢材,是我自己的货”。一堆钢材数十个主人,听后啼笑皆非。让社吅会不安定的还有物吅价,今年以来物吅价飞涨,百吅姓街谈巷语议论纷纷,闹得吅人吅心惶惶。从粮油到白糖,从火柴到食盐,从肥皂到布料,没有不抢的。改吅革开放的大方向无疑是对的,只是感觉中吅国这条大船在航行的路途中遇上了九级风浪,人们在这条船上左右摇晃,民吅怨四起,自身难保,一切都在失调。

在这异常纷乱的信息场中,失调的还有我自己。结婚后离单位远了许多,经常是上午去东城上课,中午赶回海淀以北的单位,晚上再去西城上英语,之后再返回海淀以西的家,几乎往返于半个京吅城,每日疲惫不堪。身吅体累是一方面,更多是的心乱。眼看着一个接一个昔日的发小和伙伴出国,班里年龄小的同学也在蠢吅蠢吅欲吅动;一个接一个的同伴朋友同事跳槽下海去公吅司等等,搅得我心神不定,不知下一步该迈向哪里,可是再想想自己的年龄身吅体学历,备感茫然和压抑,觉得一切都没有可能。要强的我从心理到生理整个失调了,于是身吅体愈加支撑不住,面色惨不忍睹,同事都催我去看病。近日去医院一检吅查,方知甲状腺出了问题,一场大病不期而至!大夫开出全休一个月的病假条。

1⑨88年12月

这个岁末老老实实地在家养病。感谢同事提吅供的信息,找到一位资深的老中医,每日中药加针灸。老大夫首先让我放松心情,树立信心,说此病初起,只要认真配合很快会好的。

好似一辆一直都在快速行驶的车,现在突然停了下来。看看闲书,听听音乐,在院里散散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每天老公尽早下班回来,我们交流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圣诞那天星光格外好,天气不是很冷,在月下散步很惬意。身吅体有病,在家基本是吃闲饭,婆婆包容,老公也很体贴,加上老大夫高明的医术,20多天下来,身吅体有了不小的转机,心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从这场病中我初步体会到心神对于身吅体有多重要,尤其是这次生病,病源在心不在身,心乱吅了好似身吅体的总司令乱吅了阵,于是各个器官自然开始失调。幸而及时发现否则恶吅果更甚。

“油画人吅体艺术大展”在中吅国美术馆开展,展出的作品绝大部分都是女性的裸吅体油画,顿时轰动了全城,据说每天买票等待入场的队伍足有一公里长,只好作罢。父亲每天坚持习字,对书法渐着迷,我陪父亲找到中科院的黄老吅师切磋交流,两人聊的很好。临行前黄老吅师要送我副字,问我写什么?想到近日在书中看到“八风不动”这几个字,觉得正符合眼前的情形。黄老吅师的书法功底着实不错,不一会刚劲有力的四个行书大字便写好了。拿回家裱好后郑重地挂在客厅,时时提醒我任凭东西南北风别再乱吅了自己的心。

19⑧9年——震吅惊中外悲愤之极

19⑧9年元月

新年到了,连降2日大雪,京华一片洁白。大雪为世界披上了银装,似乎天地间让片片雪花净化了、升华了。这几年很少看到这样的雪景,心儿随着飘舞的雪花在歌唱。晚间散步时,老公拉着我在雪地上溜冰,好似回到了儿时;踩在咯咯作响的雪地上,想象着那点病气那点烦闷顺着脚心散去,感觉敞亮了许多,心里泛起说不出的欢吅愉!休息了一个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同事们说好似换了个人。

在新吅疆办事处,十几年未见的中学同学见面了。吃罢唱罢跳罢,大家无拘无束地开聊了,说起众同学的命运真是让人感慨。一晃13年,从十几岁的青少年跨入了年过30的门槛,这当中几多苍桑几多风雨,各有各的蹉跎,各有各的济与不济,不济的又是那样出乎意料:当年的团支书在站柜台,学习委吅员当起了餐厅服吅务员,满腹经纶的书生在冷清的小站搬倒岔,很有体育天赋的球星整日爬电线杆,原本不错的群吅体上大学的却寥寥无几….. 唉,生不逢时的一代人啊!

19⑧9年2月

今年的春节很不提劲,节日气氛不浓,大年三十的联欢晚会也比较一般。人们像是染上了流行性的“厌世症”,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牢骚和抱怨,主要是对改吅革的失望、对社吅会的不满以及对物吅价的怨言,只是这些话听了更觉得没情绪。

结婚一周吅年了。晚间我们在星光下散步,一边总结着这一年的生活。虽说社吅会起伏不定,但家里还是和睦安宁的。当过兵,下过乡,读书不是很多的他有时说出的话倒比较深刻,他说:两人结婚就好比一起耕耘一块一无所有的处吅女地,要在上面松土播种、浇水除草,直至长出茁吅壮的幼苗,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要想获得丰吅硕的果实,需要两人共同洒下汗水,付出代价 。是的,二人世界里,感情的曲线决不是水平方向延伸下去的,而是呈波线螺旋方向发展的。要说它深,可以深到无边无沿,要说它浅,也可以浅到毫无内容,这就需要双方精心呵护和经营了。如果认为结婚了就万事大吉,那就大错特错了。两人中的一方或双方不去精心呵护和珍惜,那么感情的源泉很快就会枯竭,这个家也会黯然无色了。月光下我俩商定一定要好好经营这个家。

19⑧9年3月

真是不消停。3月5日到7日,少数分吅裂主吅义分吅子在拉吅萨蓄意制吅造了一起严重骚吅乱事吅件。他们冲向拉吅萨街头游吅行,并对沿途一些机吅关单位和商店进行打吅砸抢烧。甚至冲砸区政吅府机吅关,摘下了城关区机吅关的牌子砸毁,并公然向公吅安武吅警开吅枪射击。据报道,在3天的骚吅乱中,横遭暴徒打吅砸抢烧的商店、旅馆、饭店达90多家,被砸毁门窗的机吅关、学校、医院数十家,伤亡上百人。 3月7日,国吅务吅院下令拉吅萨实行戒吅严。国吅务吅院发布戒吅严令,这是新中吅国成吅立39年来的第一次。戒吅严令发布后,拉吅萨的社吅会秩序逐渐恢复正常。

月末的一天,北吅京图书馆报告厅座无虚席,来自台吅湾佛吅学界的星云大师向数百名知吅识吅界听众做了一场题为《禅性与人性》的演讲。讲者斯文慈祥,听者如吅醉吅如吅痴,台下不时爆起阵阵掌声。我与同事有幸坐在其中,细细聆听着大师的启蒙。星云大师说:“什么是禅,这就好比房间里挂了一幅画,大自然开出美丽的花,菜肴里添加了美味的佐料,这一切都使原本平淡的生活变得多吅姿多彩,使单一变得丰富而美好。禅是什么?禅原来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本来面目啊,就是我们自己的真心!禅会把我们的人生带到更高层的境界,更超越、更解脱了。人生若有了一点禅,就可以使苦海变得甘甜。”首次接吅触所讲的内容,半懂不懂地认真去听,努力去记。我初步体会,禅就是自己做自己的上帝,把握住自己的真心,抛开外界无谓平庸的烦恼,寻求内心的安宁,使之达到一种较高的境界和层次。可是真要做到又是谈何容易啊!不管怎样,努力去做吧。

(略.......)

19⑧9年7月

期未考吅试来临,这学期几乎没学进去什么,老吅师们也很理解,于是期末考吅试全班集体作吅弊。自6吅月以来市场很萧条,服吅务业冷清,旅游业沉寂,贸易几乎静止。《气象学报》英文版收到几封措词极为严厉的遣责信,写者来自国外的编委们。事非功过谁来评?严重的后果谁来担?

上班时学文件学报纸,天天如此。近日传达了《中吅共中吅央、国吅务吅院关于近期做几件群众关心的事的决定》,一共7条,第一条就是惩治官吅商吅勾吅结腐吅败,都是民吅愤较大的。文件是有了,不知到底执行的怎样。上面要求各单位统计参加游吅行的人数,但是从领吅导到同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几百万吅人的游吅行最后的统计数字仅为三十万。这段时间身心充满了极度的厌烦情绪!厌烦耳旁压吅倒吅一吅切的宣吅传,厌烦仍赖在台上的头们。思索一下几个月发生的事,对于王吅丹、方吅励吅之、严吅家吅其等人也感到十分厌烦,还有学吅生们过激的举动。凭这些人救国?实在不可想象,他们将自己束之高阁,不了解中吅国的实际情况,既没有靠得住的理论体吅系,又没有行得通的行动措施,对国吅家和百吅姓全然不负责任,甚至有可能想利吅用学吅生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中吅国靠谁?出路在哪儿?党?政吅府?同样不令人信任。唉,做人难,做一个中吅国人更难啊!

19⑧9年8月

周日的一天,老公表姐带着放暑假的儿子来家作客,表姐发牢骚说道:“这孩子真不听话,身吅体本来就瘦弱还去广吅场参加了绝吅食,现在胃落下毛病了。”坐在一旁的表姐儿子情绪低沉,他说“想想真没意思,我们在那里绝吅食,那些学吅生领吅袖们却在夜里大吃大喝”。一腔热血的大学吅生包括群众并不想反吅党反政吅府,只是不想让那些腐吅败现象任其泛滥,想让社吅会更加公平公吅正,然而美好的愿望却是这样的结果。

今年“十一”将迎来建吅国40周吅年的日子,局团委接到通知说是“十一”当晚将在天吅安门广吅场举办晚会并表演集体舞。这是一项政吅治任务,局团委开始动员团员们参加学练集体舞,可是年青人们态度普遍冷漠。团支书对我说“来练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参加国庆晚会”。我想起了5年吅前,那时候多么想参加国庆晚会啊!可是现在,在那样的地方发生了那样的事吅件,谁能有心情在那里跳得起来呢?与此同时,党组吅织开始发展新党吅员。一天单位领吅导将一份《入吅党志愿书》摆在我的面前,告之经党组吅织考察,同意发展我为新党吅员,然而经考虑我婉言谢绝了,领吅导说:“你想好了,这可关系到你的前途。”可是我的内心已全然没有这样的热情和希冀了。回家后我向父亲说起此事,父亲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一个几十年老党吅员的女儿现在却不想入吅党,可悲啊!”

19⑧9年9月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位,但是人心却大变了,到处弥漫着悲观和失望的情绪。出国成为人们的第一选择,各种途径在所不辞,最体面的就是考托福出去上学,其它的则五花八门,投靠亲友的、出去不归的、寻找各种关系的、甚至偷渡的,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灵通,众人普遍认为,只要出去了人生才有成功的希望。人心向外,小伙伴老四去美国留学了;令人尊重的王叔叔从日本又去了加拿大;曾经同宿舍的兰正在准备托福;妹妹也在四处联吅系出国的事。楼里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地向外走,班里年龄小的同学也在联吅系出国。出国潮和物吅价上涨再次引发了换美元的热潮。一天,年过8旬的三姨手里拿着一叠人吅民,一步一颤地走过来对老公说:“你也给我换点美元吧”,婆婆嗔怪地说“你要美元干什么?”“中国钱毛了,说是美国钱好使,”这句话也提醒了婆婆。为了让她们安心,老公私下找吅人以1比8.3的汇率分别为二位老人换了几百美元,真是让人可笑又可悲。

周围的人都在行动,出国的出国,跳槽的跳槽。可是我的心绪却那样烦乱,看不到生活的意义,看不到自己的前程,眼前象浓雾一般迷茫而又黑吅暗,整日在心灵冲吅突的激战中度过。解不开,理还乱,实在是痛苦不堪,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精神上的痛苦比生理上的疾病要可怕得多。从楼里的伙伴那里借来一本介绍身心科学的书籍《戴尼提》,但愿这本书能为我带来一些帮助。心情不佳,身吅体却又浑身不舒服,去医院一检吅查,方知这段时间的怀疑变为现实—我,怀吅孕了!婆婆和妈妈为此高兴,而我却像泄吅了气的皮球,还一无所有呢,却要迎来新的生命。可是看看自己的身吅体和年龄,突然明白没有什么资格去争前程了!

19⑧9年10月

迎来四十年的大庆,四十年了!然而这是一个如此冷落而又压抑的国庆。大街小巷没有什么装饰,感觉不到喜庆的氛围,百吅姓们更是漠不关心。戒吅严还未解除,广吅场国庆晚会的集体舞和礼花过后,一车车头戴钢盔、手持钢枪的军人继续上岗了。

这一段的我无比难受,整日头昏呕吐、坐立不宁、浑身无力、懒言少语……真是一个艰难的历程啊,什么时候才到头呀?!家里倒是有件大好事,院里的干休所分房了!好心的领吅导平等对待遗属,婆婆分到了一套大三居。发钥匙那天进去一看,明亮的窗雪白的墙、客厅和一间卧室铺着美观的塑料地板革,其它则是平整的水泥地。厨房厕所的设备一切都齐全,真是很完美了。婆婆乐不可支,计划着如何搬家。老公事先找好了木匠,打出一套我自己设计的电视组合柜和写字台。新楼将安置了上百家的离休老干吅部,满大院充满了过年般的喜庆气氛。老公独自撑起了搬家的重任,象蚂蚁似的一点点往新房搬东西,我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来回骑车带点小件的东西,结果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婆婆和老公吓坏了,第二天赶紧去了局里的门诊部检吅查一番,大夫说“没事,以后小心点儿”,同时又用仪器在我的肚子上来回扫,不一会儿,大夫笑着说“听到了吗,这就是胎心,”“咚咚咚”,机器里传出了清晰有力的跳动,顿时一阵神奇的感觉传遍全身,幸福、喜悦、奇妙……兼而有之,总之真真切切地感到我的身吅体里确实存在了一个小生命。

班里一位已做妈妈吅的同学告诉我“听说弥猴桃对胎儿很好,想办法吃点”。可以哪里去买弥猴桃啊,只能看看有没有弥猴桃的罐头了。于是老公骑着车从海淀到西城,跑了十几家大商场,最后终于从东城一个不大的食品店里买到。回到家他如获至宝地从包中取出3罐弥猴桃果酱,嘱咐我每天都要吃一点。啊,好珍贵的罐头!

19⑧9年11月

十三届五中全吅会召开了,基本确定了中吅央的班子,李与杨仍在上面。同时人吅大还通吅过了《中吅华人吅民共吅和国集吅会游吅行示吅威法》,对这些人与事大家皆不满,又有什么办法呢!

近日参加了中级职称的考吅试,工作和考吅试成绩均没问题,领吅导也为我说了不少好话,但仍因毕业年限不够卡在了人事司。领吅导专门找我谈话,对我的工作给予充分的肯定,对职称一事给予劝导和宽慰。下班后我在寒冷和狂风中前行,总也骑不到头。一路上思前想后,悲从中来,想到我们这一代让社吅会埋葬了多少东西,想到三十而立却仍未立起来,想到百吅姓的怨气和国吅家的无望,想到腹中的小生命未来会是如何?阵阵压抑迸发出来,任凭泪水在黑吅暗中流……

眼下心静很重要,什么都别想了!一个阳光吅明媚的周日,老公带着我骑车去往八大处。这是一条铺满落叶的林间小道,四周一片旷野,远近不见一个人影,一派冬日的萧杀景象,但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情舒展了许多。

19⑧9年12月

每个月去医院做常规检吅查,听说从美国进口了一台专门测胎儿健康与否的仪器,为做这个检吅查还住了2天院,看到许多待产和已临产的产妇,感觉生个孩子真是不易!

圣诞节前一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在王吅府吅井美食街的重庆酒家,全吅家人为妹妹和妹吅夫举办了婚宴。虽说只有双方两家参加,但众人兴致很高,频频举杯,祝福不断,也许是喜酒的功吅力更大吧,新郎官和老公都喝多了。酒桌上除了祝福,绕不开的话题就是出国。出国的潮流一浪高过一浪,最近大哥认识一美籍华人老尹说是可以办吅理去伯利兹。伯利兹?从未听说过。原来这是一个位于中美洲的小国吅家,据说这里有可能归属美国。这一消息令妹妹、妹吅夫以及老公很感兴趣,他们频频联吅系老尹,马不停蹄地开始做各种准备了。

天气寒冷了,北吅京仍在戒吅严之中。元旦前夕,看见大街上行驶着戒吅严部吅队的吉普车,与以往不同的是吉普车行驶缓慢,全副武吅装的军人站立在吉普车中,手持话筒一遍又一遍地喊话“市民们好!新年好!”可是路人的反应极为冷漠。这一年就要过去,但愿来年千万别像今年这样让人无比纠心并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