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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淼张大眼有些茫然地摊开手掌,她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心,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想要抬头看一眼西方天际的藤蔓植物好确认一下,却觉得自己这一颗头颅变得无比沉重沉沉地沉沉地坠着她的眼将她的视线牢牢锁死在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上。

蜷了蜷手指白淼努力抬起头她的脖子僵硬到只是做出抬头这个动作就仿佛耗尽了全身上下所有力气天空的尽头那一株巨大的通体蓝色的藤蔓植物,铺天盖地生长着。

“还有二十一天天柱藤将彻底枯萎。”莫天同样抬起头,他凝望着远方擎起这一方天穹的蓝色藤蔓,轻声叹息道。

白淼将五根手指一点一点攥紧好似这般就可以握住些什么她喃喃自语:“二十一天啊……”

“如果没有祭坛上源源不断输送的魂力天柱藤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只是她的生命力已经消耗到了极致即使现在有魂力补给,她也已经到极限了。莫颜,你选择的伴侣是一位真正的强者。”莫天如此说道。

白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神色惨淡地凝视着天际的巨大蓝色藤蔓语气不明地出声询问道:“小小最多坚持21天?”

莫天垂下头正俯视着下方涌起碧波的广袤林海听到女儿的询问他叹了口气:“是,最多21天,在枯萎之前天柱藤所开放的花朵将释放出大量魔力,这些魔力足以保证神阶阵法的正常开启,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将4个法阵都布置好,时间异常紧张啊。”

不到21天,白淼有些机械地思索着,四个神阶法阵环环相扣无比复杂,施法范围覆盖囊括整个魔界,不仅仅需要提前设置完成,还需要在同一时间激活成功,祭坛可以炼作阵基,阵纹可以安排人手去刻画,眼下的重中之重是法阵所需法器的祭炼

据白淼所知,到现在为止开始祭炼的法器只有一件地灭血精珠。

想到和自己一路沿着小小的本体藤蔓从人间界攀爬到魔界的那个叫做藏晓的人族,她就是人王之体,她的心脏可以祭炼为法器。

藏晓本身神魂有缺,头脑不甚清明,但是她那一身由兄长费尽心思置办下的衣物配饰上镌刻隐藏着密密麻麻的法阵符文,还有她脖子上那一串随时可以供给和补充能源的魔源项链,想要哄劝着她剖出心脏完全不可行,即使以莫天的实力,也不能保证在取出藏晓心脏之后可以全身而退。再加上藏晓的兄长藏云也身怀天绝之体,一身骨骼也需要祭炼为法器,藏云麾下还有带进魔界的三千精兵强将,在救世的关键时刻去激怒藏云,得不偿失。

白淼缓缓攥紧了拳,她垂下眼帘低声道:“我知道了,我去准备法器。”不再过多停留,她重新化作一头漆黑小兽,好似一支离弦而去的利箭朝着下方的密林深处射/去。

莫天看了一眼女儿前往的方向,是人间界军队驻扎地所在的方位,叫做藏云的那名人族皇帝此刻就在那里。藏云身具天绝之体,体内的骨骼可以祭炼为法器,只是颜颜就这么孤身前去还是有点冒失,莫天抬手一掷,空中闪过一道凛冽寒光。

白淼飞速奔跑着,穿行于丛林之中的漆黑小兽仿佛一小片阴影。有风拂过,茂盛枝叶在阳光照射下投在地上的斑驳光影微微晃动,静默如山石的人族士兵目光如电地扫视过去,只见到随风轻轻摇曳着的一丛草叶。

漆黑小兽闪躲过一名又一名人族探子,逐渐接近人族营地的核心区域。避过两队巡逻兵,漆黑兽瞳倒映出前方掩映在重重树影后的一座座营帐。

向前奔跑的小兽突然翻身滚进一团浓密树荫,趴伏在浓重阴影的最深处,高高竖起耳朵,侧耳倾听着什么极细微的破空声响起,小兽猛然张口咬住了一柄泛出森寒冷光的匕首。

看都不看地一甩头将匕首扔进随身空间,漆黑小兽静静伏在阴影深处,很快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地响起。这一队巡逻兵的衣着与兵器和先前那两队兵士完全不同,白淼清晰地感知到了对方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浓浓杀气。

咔嚓一声枝条断裂的轻响传来,列队前进的巡逻兵身形变换瞬间结阵,牢牢封锁住所有方向,包围了一只浑身炸毛的松鼠。这只松鼠吱吱尖叫着四处逃窜,后背浅白色条纹晃的人眼花,似乎发现了自己怎么都跑不出去,它猛地拉长身子高高跳起,砸向了一名人族,竟是一下子将人砸倒,生生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窜了出去,然而没能跑出去多远,它就被从天而降的一个网子结结实实罩住了。

漆黑小兽早就趁乱钻进了巡逻队队长的影子里,悄无声息地和影子融为一体,一边跟着巡逻队队长,一边听着身后人族士兵的低声交谈:

“我在图册上见过这种松鼠,叫做白纹树松鼠,有剧毒,老陈没事儿吧?”

“看着不太好,喂了解毒丹了还昏迷着。”

“这附近也没有白纹松树,这松鼠会不会是魔人派过来的?周边三百里都被侦查清理过了,这只松鼠出现的太蹊跷,我们这边到王帐可只有几步路!”

“老陈死了!”

毒发身亡的士兵被装进裹尸袋就地焚烧,巡逻队队长似乎发出了什么讯息,整片森林的空气似乎都凝重起来,焚烧尸体的空档里已经有三队巡逻兵自三个方向经过了这里。

藏在影子里的白淼看了眼不断飘飞出灰烬的熊熊火焰,转头看向被巡逻队队长拎在网兜里倒栽葱的白纹树松鼠,这家伙看似蔫了吧唧地一动不动,实际上正在偷偷啃网子,已经有两根网绳被它啃断了,然而在啃穿网兜之前,巡逻队队长一张符纸贴了过来,白纹树松鼠立刻僵住,彻底一动不能动了。

有些警惕地看了几眼那张符纸,到底也没能看出点什么,人间界修士的各种门道多的很,白淼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休整片刻,巡逻队继续前行,却是离营地越来越远,白纹树松鼠的异状似乎并未引起注意,白淼耐心地藏在队长的影子里,跟着他们在森林里来回巡逻警戒。

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浮,他们不再继续巡逻,折返向营地,白淼注意到他们这一行人在距离营地越来越近的时候,迈出的步伐也越来越整齐一致,这种步伐隐隐蕴藏着某种规律,白淼猜想这附近应该设下了什么法阵,只有按照固定走位才能通过。

应该是到了换班轮值的时候,迈着整齐划一步伐走进营地的巡逻兵很快散开,巡逻队队长也回了自己的营帐,而在他帐中已经有人手执法器在等着了。白淼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收敛起来,在经过法器一番检测之后,巡逻队队长手中的白纹树松鼠又被贴了好几张符纸,这之后巡逻队队长朝着营地中最为高大的王帐前去。

藏在人族的影子里,白淼悄无声息地向着最为高大的王帐潜行。

落日余晖将前方的营帐涂抹上了一层金色。

巡逻队队长快步走上前去,将手中装着白纹树松鼠的网兜递给了王帐前的护卫,两名人族还在说着什么,白淼却顾不上去听了,她趁着这个机会闪进了高大帐篷投在地上的阴影里,在护卫接过网兜掀帘进帐的时候,白淼也闪身进了帐子。

帐中只有两名人族,一坐一站,白淼对藏云没有什么印象,她躲在帐内的阴影里一时之间都有些发愁,这些两脚兽的长相在她看来并没有多大区别,这两个人族她看着都挺像个人样儿的,藏云是皇帝,坐着的那个大概是藏云?

实际上帐子里面懒洋洋坐着的是游鸿,藏云一脸冷淡地站在了他旁边,护卫单膝跪地将网兜中魔兽的来历交代清楚后,便退了出去。

在护卫退出王帐之后白淼不再遮掩行踪,她直接锁住空间,自一小片阴影中显出身形

一头通体暗金的庞然猛兽踏着火焰骤然出现,游鸿瞬间起身抽刀挡在藏云身前,他拧着眉头紧紧盯住这头神不知鬼不觉就摸进王帐的魔兽,蓄势待发,肩膀却被轻轻拍了拍,藏云淡定从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魔界之主血睛魔炎兽吗?”

白淼没有应声,而是一巴掌拍烂了困住白纹树松鼠的网兜,将这只装死的松鼠扔进随身空间之后,她才甩了甩尾巴化作了人形。手里握住爹父送过来的匕首,白淼的一双眼睛仍是兽形的竖瞳,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对面的两名人族:“魔界之主是我爹父。”她停顿了下,手掌一翻,扔出去一缕长发,冷漠道:“藏晓在我手上。”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名女子的瞳色太过于猩红浓艳,以至她望过来的目光都仿佛血淋淋的,游鸿紧握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整个人紧绷起来,而藏云在看到那一缕坠向地面的长发后,反而显得格外冷静镇定,他抬眼看向黑衣黑发红眸红唇的女子,平静出声道:“我来猜一猜,晓晓叫你白喵,你还提到了小小,你是白淼?曾经的人间界天目琼花伴生兽,血睛琼华兽?”

藏云还记得他在天界的小院里拜托老头子将通灵玉玦中的影像释放了出来,那一段影像内的晓晓在谈话间提到了两个名字,白喵和小小。天目琼花在人间界化作的人形叫做张小小,这个名字实在是简单而奇特,令人很难遗忘,而天目琼花的伴生兽血睛琼华兽则叫做白淼,这样的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很难让人觉得只是重名。

只不过藏云记忆中的白淼并不是眼前这副样貌,曾经的人间界天目琼花伴生兽变成了魔界的血睛魔炎兽,这中间想必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天目琼花现在恐怕也有所变化,想到了什么,藏云微微一怔:“天目琼花,是现在的天柱藤?”

白淼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跟我走吧。”

踏出营帐的藏云望了眼西方,白淼并没有否认他的猜测,没想到那颗顶天立地的天柱藤就是曾经的天目琼花。抱着大刀跟在他身边的游鸿撇了撇嘴:“别瞎看了,想想该怎么办吧,一个要挖心脏一个得剖骨头,送死还这么积极,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藏云懒得理他,要他留下主持大局他偏不,就得跟过来,也不想想他跟过来能干什么,一路上叽叽歪歪吵的人心烦意乱。

夜色深重,西方天际的巨大蓝色藤蔓在沉沉夜色中仿佛一座绵延起伏的大山。

莫天久久伫立在高空之中,他长时间地俯瞰着下方连绵不绝的山峦与奔腾不息的河川,最终他缓缓收回视线,举目遥望向天际那一株遮云蔽日的庞大藤蔓。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根蓝色枝蔓爆炸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无穷无尽地萌发生长着,他也能看到同一时刻无数根蓝色藤蔓被大风大浪撕扯在混乱规则中粉碎。

闭了闭眼,莫天再次垂下头,俯瞰着下方的东荒大陆发出了一道法令:

终止魂力献祭仪式,开始阵基浇筑仪式。

夜色深沉,黑暗笼罩中的森林里,白淼化作兽形在前方带路,她一路上势如闪电地飞速奔跑着,完全不考虑身后的两名人族是否能跟上她的速度。不过现在魔界内的天地之力已经变得十分充沛,藏云和游鸿的实力恢复大半,虽然被落下了一段距离,到底还是紧紧地缀在了那头自由穿行于密实丛林里的魔兽后面。

跃过横斜在前方的粗壮树枝,游鸿扬手挥刀砍掉了自上方扑来的一颗巨蟒头颅,藏云立刻撑起一个结界挡住了四处溅射的剧毒蛇血,几个起伏向前奔去的两人将草木被腐蚀发出的滋滋响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藏云反手一剑斩断了一根斜刺过来的长藤,他高高跃起躲开那根噼里啪啦原地着火炸开的藤条,身旁的游鸿突然伸手一拽,脚尖轻点树干借力拉着他向更高处跃去,刚好避开了几团黑漆漆看不出是个什么玩意儿却长着翅膀扑棱棱飞起的小东西。

藏云和游鸿一路上披荆斩棘砍鼠切蛇半刻也不得消停,等到他们终于追上白淼的时候,两人的气息都略微有些不稳。这时候白淼已经停下脚步化作人形,身形挺拔的高挑女子正凝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高大祭坛,察觉到两名人族的到来,她回过头,一双猩红如血的兽瞳在夜色中泛着幽光望住了他们。

“跟上我。”她神情冷淡地开口,“阵基浇筑已经开始了,魔界使用的是传承自上古的血肉浇筑仪式,仪式范围之内所有生灵的血肉都会被直接献祭,不想丢掉性命就跟紧我,尤其是藏云,你那一身骨头是关键的法器材料,一旦进入祭坛务必跟紧我。”

白淼说完话就回过头向前走去,只留给两名人族一道背影。

游鸿偷偷传音跟藏云讲话:“我怎么觉得她心情特别特别差啊?”当对方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游鸿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她给生撕了。

藏云瞥了游鸿一眼,没有回答。他同样感觉到了这头魔兽一直在压抑着的情绪,凭借着他的特殊体质和瞳术,他隐约能感知到那是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强烈欲望,十分暴虐十分绝望。

白淼不再理会身后的两名人族,她按照固定步法向前方祭坛一步一步走去。

一边迈着步子,一边挥起匕首,在白淼不断向前斩下的动作里,一个又一个传送通道被建立起来。这把魔界之主特意送到自家女儿手上的匕首颇为神异,它并非简单地撕裂空间从而制造出空间裂隙,而是勾连起空间之力生成了极为稳定的空间通道。

环视了一下身周生成的空间通道,白淼很快确定了一个方向。

一挥手打碎其他通道,白淼正要走进剩下的那一条空间通道,她神色一变,猛然抬手在自己眼前一抹,五根手指一曲一张,抓取了什么一把朝身后扔去

游鸿正颇有兴致地仰头打量着前方无比高大的建筑,一对红瞳突然泛着血光浮现在他眼前,狠狠吓了他一跳,定下神来才发现前面带路的人形魔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空间通道。

转头看到藏云跟前也悬浮着一对血红眼瞳,游鸿略略安下心,在进入空间通道之后游鸿发现了这一对血瞳的用处

幽深昏暗光线扭曲的空间通道里,这两对眨也不眨飘在前方的血瞳像是两对红彤彤的小灯笼,始终悬浮在前方稳稳地散发着血红色的光,指引着两人前进的方向。

并没有在空间通道里耗去多长时间,眼前光线一亮,二人就出现在一条两侧墙壁挂有无数灯盏的走廊之内。

悬在空中的两对血瞳瞬间合二为一化作人形,身形高挑的女子出现在两人身前,她神情一如既往十分冷淡:“地灭血精珠已经祭炼成功。”

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游鸿瞧着这头人形魔兽的冷冰冰表情,没敢开口问一下那位身怀地灭之体的同族在放血之后状况如何。

游鸿之所以非要跟过来,自然不是单纯想要看藏云的热闹,他是想要竭力保住藏云这条性命,这两天他可是搜罗出不少可以炼化入体取代人族骨骼的好东西。

虽说取出藏云全身骨骼来祭炼法器是为了救世,但是藏云除开是一名高阶修者之外他还是统一人间界的帝王,并且是一位没有继任者的帝王。一旦藏云身陨,以藏云为核心组建起来的偌大王朝恐怕会立刻分崩离析,就算这方世界得以保全,人间界也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