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宫里,天天只能倒药渣、擦药炉,低头哈腰当奴才。出了宫,也是受人敬仰的。
没人知道他们在宫里做着什么样的卑贱之事,相反在宫外见到他们之时,还会对他们点头哈腰,尊称两声“王太医”或是“李太医”。
每每这时,他们也都会架起官威,享受着用尊严换来的尊严。
关紫河似乎从未感受到过这些,他总是在忙着配药、出诊、研究历代的医书。
治病救人已经很累了,他没有别的精力再想别的。
关紫河做事的时候总是很专注,他知道医者这个职业需要的就是绝对的专注。男女老幼的命,皆在一毫一厘的药材内,容不得半点差池。
所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林文升的到来。
林文升已经和关紫河“共事”多年,也是知道这位少年的秉性,并没有着急喊他,静静地等着他取完了药材,爬下了梯子,才喊了一声“紫河”。
“先生,您怎么来了?今日初一,只有我一人当值啊!”关紫河将手上装着药材的小纸包,放到了桌子上,有些好奇地看着林文升。
“怎么?这太医院,以后老夫还不能来了?”林文升有些不自然地笑着。
“不可不可,先生您当然可以了!”关紫河快步向前两步,说道,“您可是咱们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了!”
“你这嘴,真是越来越会说了!”林文升哈哈大笑。
但旋即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本是愉悦的神色,又凝固了起来。
“如果你父亲,也能说些好听的话,或许……”林文升的嗓音很低,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莫说你父亲,我也是一样啊。”
“先生……您在说什么?”关紫河听着林文升含糊不清的念叨,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林文升叹了口气,转而说道,“紫河啊,你日后打算做些什么吗?”
“太医啊!”关紫河不假思索地回答。
“未有他事?”林文升略有讶异。
“未有。”关紫河眼神中流露出认真的神色,“先生,我自幼只接触过这些药材,不曾涉猎他事。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让我认草药,习医书,那些药方也颇为有趣。”
林文升听着关紫河的话语,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像是一张白纸。
曾经,林文升和关紫河的想法一样,穷极一生,就只是为了皇上和宫里的人,但又是如何呢?换来的却是今日这般。
林文升有些失望,或者说有些心寒。
人在失望的时候,有时会毫无顾忌。深藏在心的火光,被浇熄之时,暴露在外的火光,便会被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