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少爷返回南苑便嚷着要睡回笼觉,闭了苑子命人不得打扰。随后他悄然回到梅园,以梅公子的身份来了德善堂。
昨日她便看出这位刁蛮小姐同纪先生关系匪浅,夏家的事情这纪先生不知道已经知道了多少。他不能直接出面支走这位大小姐,那边让这位纪先生出面罢!
纪尘风在院中捣药,他的余光始终注视着那棵古银杏树下的抚琴人。
这位梅公子虽一如既往一袭的白袍在这院子特地为他设置的琴台上抚琴,可纪尘风心里隐约觉得他多半未夏家事而来!昨夜,他去平阳县之事,他多半是知道的。
他手指尖琴声清如溅玉,颤若龙吟。一连弹了五首曲子,却一言不发。他知道纪尘风在等他开口,他偏偏不!
纪尘风嘴角微微上扬,暗自揣摩着!他起身将那捣好的草药送回屋内,又折回院中用布擦净溅到手上的药汁开始整理,开始仔细检查那层层浅箩筐里晒着的药材。
第六首曲子,这位梅公子可真沉得住气呀!纪尘风余光时不时关注着自己的屋子。
曲终,那双修长的手终于要休息了。梅公子给自己斟了杯茶,细细品着。纪尘风觉得奇怪,往日在德善堂这些事情不都是有竹在一旁伺候着吗,今日这家伙跑去哪里了?对了,还有那个黑着脸话并不多的侍卫,偶尔竹不在的时候,他也出现过几次。
浅露之下,那人似乎察觉了他的心思,淡淡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纪尘风道:“噢,没什么。只是瞧着梅大老板今日有些凄凉,身边竟没有个伺候的人。”
“先生这是心疼我。”
“梅大老板到果真是一如既往的缺爱。”他此言话中有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纪先生对我可是观察甚微。”他并不生气,他心中常常怀疑纪尘风早已看出他的身份,他们的爹爹关系素来交好,但他和他却鲜少有交集,即便曾经在宴席上遇见,也是远远瞧着罢了!这纪尘风本就是傲骨之人,向来唾弃自己这世家出身的身份。
可每回就在他怀疑的时候,这位纪先生又会以一句玩笑话盖过。今日他说:“只可惜了我是男人,兴趣不投,不能给梅大老板些许爱意咯!”
梅公子笑而不语。
纪尘风又试探道:“竹呢?今日德善堂也没见他!”
“他替我办事去了。”
“噢?是什么事情?”可是夏家的事情?
“是重要的事情。”他一步步诱导着。
果然,纪尘风凑过身子来问:“是何重要的事情?”
他却只是隔着浅露轻轻看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抿了口水才道:“既是要事,那自然不能告诉你的!”
纪尘风白了他一眼,意识道自己是被他耍了,索性直接说道:“梅大老板今日所为何事而来呀!”
他知道纪尘风终于按耐不住了,而他却不回答他,反而顾左右而言他道:“咦!梅某一直以为纪先生素来是喜欢僻静的,没曾想先生院中今日倒也是热闹呀!”
纪尘风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他知道他是莫说他这个后院,整个德善堂也是他梅大公子的地盘,他在他的地盘藏人自然也没有打算能瞒得住他!“梅大老板可真会说笑,我这院中。。。。。。”他正想否认,却被梅公子打断。
“噢?光天化日之下,纪先生的屋子却门窗却关得严丝合缝,即便是先生出入屋内,也颇为谨慎。真叫人觉得奇怪!”他声音扬起,若有所指道:“先生不会也效仿汉武帝金屋藏娇吧?”
纪尘风笑道:“我倒是也想,只不过还得劳烦梅大老板慷慨许我一座金屋才好!。。。。。。话说到此,梅大老板同我提这光天化日,我却想到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公子却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这才是真叫人奇怪的事情吧!”
透过白色幔纱四目相对,两人相互试探着、揣摩着。
隔了半响,白色浅露下常来他低沉的声音,道:“瑞王府的马车,纪先生用的可称心?”
果然是为此事而来!
昨日,纪尘风亲自前去瑞王府借的马车,又赶去平阳城将人直接带回了德善堂。他缓缓道:“梅大老板近日很是清闲呀!也是,这德善堂和米行的生意步入正轨,外头的事情都由孟爷和竹替您打理,您自己闲着确实也是无聊了些!我若是老板您,便另寻一处风景绝佳的避暑之地。何需挂念我一个小小郎中的私事。”
他却自顾自话道:“果然还是瑞王的面子好用!想来这趟平阳县之行,纪先生颇为顺利呀!”
纪尘风淡淡一笑,知道他今日是不依不饶到底了,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道:“瑞王的名号自然好用!不过,倒也不是谁都能受用的。”若不是如此,他又岂会多此一举特地跑去瑞王府借马车呢。
终于说实话了!梅公子,朝着那屋子的方向看去,却有一丝心虚,缓缓问道:“人,还好吗?”
纪尘风没有想到他头一句问的既是夏老板好不好?他惦记的不是人家夏家的芙蓉阁吗?他叹了口气,回答道:“也说不上什么好还是不好,不过还剩一口气罢了。只不过,他伤的太重了。即便是我,也最多只能保他半个月的阳寿。”
他不语,连他纪大神医都叹气了,这夏老板的伤情可想而知。
浅露遮住了梅公子的脸,纪尘风并看不见他的面容却仍能感觉到他的异常。奇怪!他这是在位夏家的事难过?他同那夏家非亲非故并无交集,怎会也如此关心这位夏老板的生死。他试探道:“你关心他做甚?你不会是想趁火打劫,还想着芙蓉阁的事情吧?”他心底知道他即便再装作一副纯商人的样子也绝做不出这般的事情。
他自知心中有愧,可是他这样的情绪却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对了,现下重要的还有百里门的那位小姐!他又一次不回答纪尘风,却直直问道:“昨日那位姑娘同先生是何关系?”
他问她做甚?纪尘风昨日便已察觉百里和他之间似有过节,正想问却便小满打断,这会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他故意刁难道:“梅公子指的是哪位姑娘?”
他淡淡一笑:“纪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纪尘风不打算继续难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噢~梅公子莫不是是在问昨日在我后院门前同你遇见的那位姑娘?”
梅公子道:“纪先生素来不稀罕以人情抵帐,既也肯为这位姑娘去瑞王府借车救人,想必你们的关系。。。。。。自是非凡。”
纪尘风笑道:“梅公子只怕是多虑了,我和那位姑娘确实关系非凡。不过,夏家之事却同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他放下手中的事情,一本正经道:“公子也知道,纪某爱财。这芙蓉阁的伙计找上我,以重金聘请,我又岂能对夏老板见死不救呢。”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纪尘风也发现了夏家案背后的蹊跷,这是要替这位小姐和夏家撇清关系呢!他既然自己已有发现,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他淡淡道:“纪先生同这位姑娘果然交情匪浅,竟这般为她舍生忘死。”
他这话,倒是证实了自己昨日对夏家案的判断,他隐隐感觉他对这个案子的了解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果然,他又道:“纪先生当真以为,你方才的这套说辞能护她周全?”
眼前的梅公子就好似一团迷雾,他不知道此刻他究竟是何意思,他究竟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威胁,纪尘风眼神凌厉,道:“夏大老板似乎对夏家案很是了解。”
他的语气并没有任何情绪,只不轻不响道:“你若是真想护着她,就且速速让她离开洛宁城。”
他这是提醒。。。。。。纪尘风有些晃神,试探道:“梅大老板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这位姑娘?”
他却一言不发,沏了壶新茶。让他自己肆意猜测!
纪尘风愈发好奇。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昨日百里来德善堂后院之前。他见梅公子衣袍上难得竟然有一处褶皱,隐约像是被人抓出的痕迹。便好奇问他,今日是否遇上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素日并不多话,也不知为何昨日却饶有兴致。
他说:“方才倒是遇见一位颇有意思的姑娘。”他用手试图抚平那褶皱,“想必便是她无意间留下的罢。”
“姑娘?”打从他认识这位梅公子起,可从未从他口中听说过任何有关姑娘的事情。如此新奇,他自然要八卦一番:“什么样的姑娘呀?”
他竟然认真的思考一番,才说:“与众不同。”
纪尘风细细品味了这四个字,断言道:“你八成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他却一本正经的否认道:“仅一面之缘,何来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