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邪,你会六博么?”
卫青缓缓拉弓上箭,突然问道。韩邪有些愣,他晃晃脑袋:“不会,卫大哥你也喜欢这个?”
“时下流行的玩意还是要会些。”
卫青言谈中一箭射出,好不随意,韩邪轻松避开,其身形灵动又恢复了山中那般,全然不知其背上有约莫一人重的草人。
师傅曾赞韩邪:如猿猴顽灵,如白狐谨慎,如狡兔三窟。
韩邪不解:“好讨女孩子欢心?”
卫青少见地白他一眼:“普天之下文人雅士居高,你若是不能讨那些士大夫的欢心,保家卫国何其难!”
韩邪再次躲过卫青话中一箭,他回头呲牙笑:“我还以为只用讨皇帝的欢心呢!”
“大丈夫可以不拘小节。”
韩邪摆摆手,“却得顾大局!况且这件事也不是我本意,你帮我向王大哥解释解释。”
“无需解释。师兄他早就盼望你飞黄腾达,好提携我们。”
“休得胡言。”
“卫大哥自然听得出是胡言,又何必忧心。”
韩邪主动向前一蹿,接过卫青随手射的一箭,他晃晃身后草人,箭中人心,“这王公大夫之事不归你管就不要管,免得日夜劳心,冷落了亲近之人。”
“王大哥说的?”
“他女儿说的。”
卫青陷入沉默。
韩邪解下草人,搭弓引弦,一次性上了三支箭:“大哥,若是你一次面对三支箭,你接的过来么?”
卫青早已背上草人,他横眉冷竖,挺直坚毅:“接不过来也要接。”
“那三百支、三千支呢?又或者,你身后不止一个人。”
“没有谁的背后只会有一个人,包括你,韩邪。尽管你现在觉得你一个人,总会变成一群人。到时候,你能舍得某一个吗?”
“舍不得,所以就只留在自己能接的范围之内。”
“我会去接那最致命的一箭。”
卫青紧紧盯着三支箭最中心的那支,“只要不断气,就还有搏命的机会。”
“卫大哥,和自己爱的人守在一块不好吗?”
韩邪不能理解,要是放到现代,不,放到那个梦中,又或者王大夫,对了,师兄。
“和师兄一样,同妻女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卫青神色黯然:“大哥他、并不幸福。”
“可是师兄他的家人很幸福。”
“但、那不是他的幸福。”
卫青稍有犹豫,目光询询不安,向韩邪求证而来,“不是么?”
“是。”
一声青鸟脆鸣响起。王莺拉开营帐走来,她身后营帐外正是傲然独立的细君,细君执拗不肯进来,王莺只道她不争气,留她在外面。
王莺一拜:“细君姐姐已经等你多时了。”
卫青一叹,出了营帐。
外面春梢傍晚,军营呼喝丛丛,兵甲引弦踏马之声不绝于耳,实在不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卫青望着这个一脸孤傲的女子,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他搓搓手,促狭道:“好冷啊。”
是有些冷,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不是有词人说过吗?
细君的冰霜也融开来,她今日本不想打扮,如同近日心中的垂丧。偏偏王莺要给她描妆选裙,今日这浅棠色的深衣配条轻盈的绫带,实在不符合她心情。
此时此刻,竟然有些后悔,应该再挽一次发,而不是简单用这媚俗的簪子。
她知道卫青喜欢素美。
所以她取下了簪子,让头发倾洒下来:“是有些冷,把头发放下来挡住耳朵就好了。”
乱发之中,一双盈盈眉眼含情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