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康是个什么人他不了解,但那厮是折可适手下的将校。
他是能在他的下一步打算当中制造障碍的人。
只是他没料到姚平康竟主动找他说话。
姚平康过来看两眼朱文,朱文知道是要他离开一些。
这厮莫非要琉璃盏吗?
朱文犹豫一下没有转身离开。
李寇倒是瞧出姚平康的尴尬与好奇。
他不是来要好处的,那么必定有什么话要说。
李寇道:“一边说话。”
他先走到一边,又示意朱文莫要急躁。
这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照料他一二。
李寇看着姚平康,姚平康俯视着他。
“姚横行有什么话要问?”李寇道。
姚平康轻咳一声才说:“洒家倒有对你不住的。”
这话有些没头脑,李寇并未当即分辨出来。
姚平康道:“洒家本要借你与那朱文的命求着铁鞭寺暴露出来。”
李寇恍然大悟,他并不对此有什么恼怒。
这时代,本不就是这样吗?
这时代,果然是个人命如草芥般轻贱的朝代。
李寇道:“此前何不出手?”
姚平康道:“西贼谨慎,怎可轻易出手?洒家也只见无空那厮与你攀交情,又见你三十万钱卖予张大户家传宝物,才想起倘若无空那厮是西贼谍子,必定趁李乾顺那厮过寿诞巴结些好物件求个前程的打算,总归是对你不住,你要怪也便只怪罢。”
“不用。”李寇道,“姚横行不是一般的人物,怕是有什么要事要问?”
姚平康点头,他也只了却这一番心思,李寇怪与不怪,他并不在意,于是板着脸道:“你这小郎,凭你今日手刃西贼十数精锐谍子,只消洒家在经略相公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得赏你一个温饱,你怎地送个仲古?”他神色有些冷厉,手按刀柄喝道,“莫不是知晓仲古身份,要巴结于他?”
李寇奇道:“怎样个巴结法儿?”
“你送他大功一件,又保了王小乙无碍,他回京师去升官不提,赏赐是不会少的,若他得了好,经略相公是他家大人,免不了要抬举你一二,岂不美哉?”姚横行摆出架子,凸着肚子喝问道,“你是不是这样想法?你说!”
李寇呵一声笑,道:“我一个飘零山川大泽的人,如今只想安分买一个山沟,好生过我的安生日子,与你什么横行,与他什么经略使的儿子,有了交情又怎样?折经略既有人望在内,又是西贼切齿的上将,他待一个谄媚之徒,难道也肯好脸色相对吗?姚横行小瞧了李某,只怕也小瞧了你的上司,此姚横行试图以势威吓我,大可不必,只是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来便是,答允不答允,那是我的取舍。”
姚平康一愣,不由奇道:“你不怕我?”
李寇道:“你既以光明磊落自诩,如果害我,且是再三害我,我怕你又能怎样?”
姚平康哈哈一笑,道:“你这厮倒是个痛快人——洒家看你懂些大夫的本事?”
李寇道:“大约知道一些。”
姚平康手指自己的上腹部道:“俺这里疼痛难忍,你有什么好招数?”
李寇道:“剖开看了就知道。”
姚平康不由气道:“你这厮说是个老辣的少年人怎地如今说起玩笑?罢了,仲古不敢要你这功劳一件,又有他的考虑,俺生受你这好意,只是不能白吃你的,这样,待回了城去,你莫要忙,洒家照应你,到那些成年的修好了城墙,洒家带你去见司户,只在平凉县内选三五亩好地那却不难,期间有哪个作难,你只管找洒家便是。”
李寇却不把这当成他有什么能耐慑服了姚平康,只怕他以这些许好处打发他今日捞得功劳的好意。
这也有封口的意图。
果然,姚平康道:“王小乙自不会说出去,那些小孩回到家也不敢与外人说起,那周师傅不是个搬弄是非的人,你却要与那朱文说,今日事不可告知外人,可记得吗?”
李寇道:“生活本不易,我们何必惹你带兵的掌权者?”
姚平康笑道:“小小一个横行算得上什么大人物——你知晓好歹最好,且在这里等着,俺点察了缴获,一发回城去也,此事重大须经略相公亲审定,你们也要做个见证。”
李寇只答允了不提。
在此时,天空那雪片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山风也停了,暮色已然降临,只在山里,那雪越来越大,铁鞭寺里,众军们打起火把,火把方起,墙外传来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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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本粗疏,泾原路一小校矣,陛下不以臣轻,渭州往事之不咎,迁都近事之不责,小人诋毁不为意,安可不报之以肝脑涂地?臣请死战,以慰宽之容之。”
——姚平康《请战南伪朝书》
“三原伯者,毅勇之将,不虑败,但有战,必披坚执锐、闻鼓而进,本有久随侍帝之功,竟落诸将之后,终不得悟用兵之道,然毅勇者,出其右少矣,不过十数之多。”
——《国书·列传·三原伯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