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折可适拍惊虎胆喝道:“公堂之上,马氏你可知捏造事实诋毁官身的下场吗?”
同知急忙道:“此无端私事耳。”
“公事私事,下官自有分辨,民不可诋毁官身,官也须教民开口说话,何况马氏于西军诸路军马都有恩惠,何曾有一次送粮迟延,又何曾缺乏过一斤口粮半匹布帛?此朝廷也表有功者,爨同知要堵民口不成吗?”折可适喝道,“莫不是你来审案?下官怎么听各司都说爨同知审案时,并不问这些?”
慕容知县阴阳怪气地道:“许是有苦难言不敢多问罢了。”
折可适道:“你两个都住嘴,下官问案,你又有这个说辞,那个说辞,本官问个详细也不可,来来来,爨同知来问案,下官饶你一日经略使坐坐如何?”
他一发怒,腹痛又增。
那爨同知哈的一声,索性扭过身背对着折可适坐下。
这是纯属撕破脸了。
只是那厮只把希望寄托在折可适死,未免落了下乘。
“下作是下作至极可极其有用。”折彦质低声喟叹一句。
李寇不语,他上下打量那马氏,才发现她是个少有的人才。
她证据齐全,又退出分王氏家产的圈子,如今又把她掌握下的王氏粮行待王氏的人、粮行工人、合作商等各方的待遇都拿来说话,表面是堂堂正正为她争个口碑,实则这是破釜沉舟,要把王氏的自己人与合作商都推上一个高度。
今日你都说待尔等苛责,我要看接下来你们又是怎样一个宽容。
你敢宽容,只怕那万贯家财也要早早败光了。
“她是个人才。”李寇心道。
只是她未免悲情了一些,这是拼着往后为那爨同知等人变本加厉逼着逃离渭州才要与这帮人撕破脸拼命。
不过,这小妇人也未必没有别的计划。
她怕是不信折可适不临死前先坑死爨同知那帮人的。
她徐徐道:“爨同知自王氏粮行借粮,三千石粮食,十五万飞钞,这也是王氏粮行的账目,这里都有记录,只是此事已是往后王氏与爨同知的账,我且不问。既不问爨同知要钱粮何用,也不问王氏怎样收回,事已至此,我只求两样,我原有粮行,及百石上等麦子,三十匹棉布,分文不可少须尽数还我。其二,王氏所传无子当出,我认,然苛待众人之说,既是王氏所传,王氏应当传告州县,有事实俱在该还我清白。”
王二叫道:“那账目都在你手中……”
“闭嘴!”王家老头既惭又愧,长叹一声,当即道,“王氏当赔罪——原马氏粮行,还;百石粮食,以上等新粮,还;马氏清白,王氏当还。”而后他又说,“王氏兴商,多是马氏的功劳,钱粮须分三成……”
“不必,王氏粮行所储藏麦子,春日都要发付平夏城去,王氏与我恩绝情断,我倒未必要逼着王氏寻死觅活。今日案断了,账目一一交付,此后两不相欠,彼此相安。”马氏道,“只在此处有一个公事,早先与军中签订协议时,是我亲手签字画押,如今王氏粮行换了主人,该由主事者替换,还要请经略府遣人监督,毕竟今日之前,王氏做生意的粮食无一不足,军中所需粮秣,年前我也准备妥当,须防接手的要军中寻我要粮,我却还不起。”
这话一出,王家老头一翻身便昏了过去,他只叫一声:“孽畜害我!”
大堂上顿时人仰马翻,一众官儿也坐不住了。
然州府衙外忽有人喝彩:“王氏粮行换了东家,渭州的量价也合该降下来了!”
一时百人呼应,渐渐不知多少人呼应,有人竟高声叫道:“王家仗义,渭州量价要降!”
李寇呵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要把王家往死路上逼啊。
只怕这手笔不是马氏一个小妇人能做到的。
折可适这是要看一出好戏才暗中安排的计划。
但这总归亏待了马氏吧?
何况她这一闹,纵然能逃离渭州,折可适死后谁能护着她?那爨同知上了位,寻个由头找什么亲朋好友为难一个小妇人还是不难的。
折可适又有什么高招?
另外,折可适既是名将不该是敢把一军粮秣放在王氏那帮废物身上的。
莫非他要“我只管死,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李寇又细看人群中,他见那吴大沉着厚重,不有路上见到时那样无赖,冷笑着只盯那爨同知,心中一惊,这吴大不是个寻常小人物,他怕是折可适的人!
折可适这是在借机清除渭州的政敌?
可他为了什么?
李寇看着热闹,心下细想,忽然心中一动,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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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经略一州,久谙官道人心,老病榻上,尤是猛虎,前朝名将多矣,堪比者,唯刘公法、种公师道,可谓凤毛麟角。公虽前朝名将,守边陲,约官吏,我亦受教多矣。今追前朝诸朝名将,拜公而告,请入前朝‘将阁’,追潘原侯,尚飨。”
——李清照《代帝制请折、刘、种徙“名将阁”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