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平将淤泥洗净,屈膝坐在竹排,好奇地望着这位大排头陈四龙。
自去年腊月以来,他关于修行的认知实在不成体系。
——入静吐纳灵气是隐先生指点,并介绍五境修持;道门九艺则是三苗姚化龙介绍,甚至最初窍穴方位,也和江陵药商徐风波探讨。
直到得了残卷《遁甲真经》,才懂五境中凤初与琴心两境的修持,如今听到陈四龙所化,他旋即认识到,是指《与日长生册》的法门。
“长生如何,吞恨者多;溯开辟,再览符图,试为与日长生册......”
他仍记得九窍贯通后,经文初现的苍茫感,也一度纳闷《与日长生册》不纳灵气,而采食日精有些独特,但考虑到源出广成子,便坚定修持,只是进境极慢。
古之人......
陆安平咂摸着,回想起遁甲宗申玄芝祖师关于中古以来,生民炉鼎偏废的记载,按面所,古之人尤擅修行!
可传闻广成子三千年前下昆仑山,正是中古与近古之交,所传金乌扶桑图显化出的《与日长生册》,怎么与古扯关系?
要真按陈四龙所,难道是金乌扶桑图本身还藏着玄机?
姚化龙神魂遁入自家祖窍,为金乌扶桑图湮灭前,曾叫破与日长生册,与苗疆那位蚕仙娘又有什么隐秘关联?
......
......
水流轻泛,柳迟撑着竹竿,不时回头望着,耳朵削尖了一般,凝神听着;朱瑞则无动于衷,耐心地照看着炉子,味道没有先前那样刺激了。
陈四龙脸讶异消退,渐渐转为好奇,目光不住地打量着,沉吟道:“你既然得晾门遁甲宗传承,应该知广成子传下三千大道,划分五境修持,定下道门九艺,那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排教源出沅水游,属岭南,与中土道门不同,但千百年间,渐渐相通,早已大同异......”
“只是来惭愧,排教流传的法门粗陋,多半口耳相传,虽然也吐纳灵气,排头中也极少能到腾云境,蹉跎几十年也便老死湖中!”
“方外道派也瞧不排教,咱们排教乐得自在,就在湖扶助排民,开辟水道......”
陆安平叹了声,想起客船中听闻的传言,轻疑了声:“所以排教擅长众术?”
“没错!”
陈四龙点点头,抚摸着腰间分水刺,“道门九艺中,众术最为驳杂!”
“不过排教擅的法术,更多出自岭南乃至三苗旧地的遗传......”
三苗旧地......
水波哗啦啦流过,一旁的柳迟也停下动作,陆安平恍如福至心灵,不由得凝神细听。
“三苗源出古九黎氏,如今的苗疆连同岭南道旧称雷州,可惜只言片语,排头们代代相传,有如传一般,真假莫辨......毕竟是太久远的事了,远在广成子之前!”
“据传古之时,人族修行并非炼气修道,而是巫族修炼.......大巫通彻地,不知为何渐渐消失了踪迹,道门才开枝散叶,却是三清道尊那个时代了!”
陈四龙略微颔首,神光炯炯地盯着他,接着道:“传闻古之人借诸般本源修行,比如日月众星!”
日月众星......
陆安平心神错愕,念头如浮萍般升起。
历山那些修道人,俱是广成子之后、近古源流;宁封子所得那件莲鹤方壶,便是中古时代威名显赫的杀器,广成子之前......毫无疑问,修道人借地灵气修行,甚至连陈四龙这般旁门排教也是如此。
佛家戒定慧的修持暂且不论,狐仙绾绾也是借地灵气修行,女鬼胡三娘则是借香火念力,凝聚阴气而已。
这样来,采食日精倒真是他独一份。
不对,日月众星之力的话......先前使出度厄铜符,步南斗罡,也是星辉入体,借星宿之力......
陆安平心念一动,从五阴袋中摸出那断开的度厄铜符,伸手递了过去。
陈四龙将铜符握在手中,凑近端详了好一阵,赞叹道:“极高明的符箓,能勾引星宿之力......”
而后,他似看出陆安平疑惑,笑道:“道门修行借日月星辰之力,并不罕见;但以道法根本,身躯纳入炼化,却是另一回事了!没有别的原因,炉鼎难以承受,故而寻常人只能吐纳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