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不过他的确不知道。

“不知道对吧？我也不知道。你看，你知道我的名字是路西法，知道拉斐尔的名字是拉斐尔，别西卜的名字是别西卜，你甚至知道所有天使的名字，却不知道那个人类的名字是什么。就像大多数人类不知道他们餐桌上那只猪叫什么一样。”

倘若中国人知道自己在路西法口中是与猪做类比的存在，他一定以泪洗面。米迦勒此刻也没有想替他打抱不平，他闭上了眼睛，他有预感，路西法说的话绝对不是他会想听的。

“我们都说人类是傲慢的——你也不用回复我，人类是恶与善的集合体，傲慢是人类天性的一部分，天使都知道。人类对动物尤其傲慢，他们擅自为动物命名，区分猫鼠狗，替动物安排他们的性格，定义其温顺还是凶恶，经常对它们评头论足，时不时还要以嘲讽他们的野性来体现自己的智慧，还能决定它们的生死。这些行为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你对人类就像人类对待动物一般。不在意其姓名，擅自为人类贴上概括标签，自认为高其一等。从前我是这样，现在的你也是这样。我的傲慢从始至终，那你呢？”

米迦勒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完全否认路西法的话。他的逻辑与路西法的相差无几，人类的傲慢确实也是天使们所承认的。他自己也被带入了这个怪圈。

“你有没有想过……算了，你肯定没有想过。论傲慢，你我同罪，萨麦尔因无法带走带有神光的灵魂而被责罚后被认定堕落，最后被冠罪暴怒，别西卜喜欢吃……这的确是他的问题，为什么堕落的是我们，被打下地狱的是我们，而不是别的天使。

“他的评判标准根本不是我们的品行，而是对他是否顺服。”

“不够忠诚本身就是缺陷，你们共有的缺陷。”米迦勒深呼吸，他反驳。

“假设他真的心胸开阔，博爱慈祥，又怎么会计较我们忠诚与否？再说了，你足够忠诚？”

“你够了。”米迦勒总觉得路西法就是想方设法在骂自己。

“你又为什么对他忠诚？你又凭什么对他死心塌地？”

因为他是造物主，他是我们的主。米迦勒这句话到了嘴边才发现这根本不能成为解释。一个人去相信什么总得有理由，那些是他的身份，并非理由。

他好像只是因为需要相信，所以相信罢了。

“反正你也回不去，你自个儿想吧。”

然后他就出去，把门也关上了。

听完这一切的拉斐尔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看着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复。

“请问我看起来有想去地狱永久居住的样子吗？”他委婉地问。

“没有。”

“那你在我面前贬低我主，不怕遭报应？”

“我们之间绕得开这个问题吗？”

“绕不开，但是这个时候不应该米迦勒更生气吗！”

在天使面前贬低上帝就是宇宙级的不会读空气。路西法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很过分。他做的这一切仿佛就是冲着粉碎米迦勒信仰似的。

拉斐尔并不否认这种做法，或者是他本身也希望米迦勒能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只不过没想到路西法把话说得那么直接。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需要弄得一清二楚的，天堂里有许多天使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信仰上帝……只是他们每个的信仰都不来源于模仿与义务，那群不是真心实意的天使早就跟路西法跑路了。

米迦勒需要一个给自己的答案，不论这个答案对于天堂或者地狱好与不好。不过最好还是给他个选择。这么想着的拉斐尔关了电脑，假装自己还没有回来上班似的走出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