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遍地碎锦春风至,满园桃花谁来识?(2 / 2)贾家楼首页

“是呀,缺伞,太神奇了!”老夫人和胖商人恍然大悟地喊道。

“师兄,我们的伞呢?”

“阿弥陀佛,它在我这儿,我们带伞了!”义玄从背后的布褡里取出把油纸伞。

见此情景卦桌上转动的伞愕然停止,想那先生的心情呀,也像那乌云密布沉重起来了。

“呵呵,伞在师父那里,这就对啦。”测字的没辙找辙自圆其说。

正当众人尴尬之际,那风起云涌之下出现几十名手持长剑的女子,呼啦啦一下子将开元宫的大门围住,一个头插羊脂玉簪子、身披藕荷色大氅的中年妇女护着一位老太婆立于当中,“老母您看,摩尼教烈火旗的曹旗主和临安杆子会的双花红棍钱广当家的也赶来了。”

应着她的提示老人向东面看去,两伙人结伴而来,一路是手握竹杆木棒的乞丐,足有二百余人,为首的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长得塌鼻梁,大眼皮,招风耳,两撇上翘的黑胡,样貌虽很丑陋,但暗藏着一股子威严。

另一路是红巾拢头,红衣红裳,外加麻衣,掌中擎喷筒,背后负铁箱,一杆红旗迎风招展,黑字绣着“等贵贱,均贫富”,旗主是个光头大耳的汉子,大嗓门吵嚷不迭,双手舞舞喳喳地比划着,眯缝眼扫视着一切。

待走近了,这两个人齐声说道:“老母,晚辈有礼了。”

老太婆笑逐颜开地看着他们,客客气气地回应说:“曹旗主、钱会头,你们来得正好,老身从东山燕子坞参合庄一路追来,在灵岩寺连毙十余名歹人,唯独让那猴崽子逃脱了,他溜进这碎锦街就不见了影子。笑婆、嗔婆把守西街口,木簪子堵住东街口,他一定是躲到开元宫里去了,我们一起进去查它个底朝天,料他也插翅难飞。玉簪子,你带人看好宫门,若见到他格杀勿论。”吩咐完她从背后抽出桃木剑,带领众人鱼贯而入。

宫门前的摊贩、卦师、游客、信众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把宫门外围了个里外三层,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望,再没有人敢贸然进入。

过了很长的时间,那些人又返回到大门前,老太婆双眉紧锁自言自语道:“我红鞋子行走江湖五十年,还是头回遇到此等怪事,这猴崽子能躲在哪里呢?”

她与那两个头领对视着,“自打我师弟张祜传来消息,说雄居白山黑水的渤海国第十一代君主大彝震的弟弟,王弟大虔晃率众潜入江南,意在铲除鲜卑慕容氏金刀遗脉,来势凶凶,杀气腾腾,这帮林子里钻出来的野人丝毫没有把大唐天子和江南武林放在眼里。自从南燕被东晋大将刘裕所灭,二世慕容超殉国至今,慕容一家隐遁江南四百余年,避乱世于姑苏,仁德施乡里,侠义布江湖,可谓人人敬慕的的皇族世家。大难当头,我们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不能隔岸观火,视而不见。故此老身遍下英雄帖,发下那小子的画影图形,除了你们临安杆子会、摩尼神教之外,还有陈郡谢家、琅琊王氏、高平郗家、颍川庾门、谯郡桓宗、苏州陆氏、上清茅山宗孙智清道长、山阴千秋观、泉州鲸鱼门、湖州龙船会、九华山闵公、嘉兴水麒麟孟堂主均纷纷响应,全力支持,另外浙东私盐总瓢把子裘甫已守住了出海口,灵鸠寨鲁氏双杰带着三十六路英雄遍寻太湖,浊浪道场白沙孤雀陈仲总把主和崇明岛周海山岛主联手封锁了大江,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了。”

“老母,这泥心鬼,行牺啊!”钱当家的激动地说。

“是呀,老母,他就是来找死的。”曹旗主随声附和着。

“老人家,孩儿在这厢有礼啦。”几个头领闻听一愣,回头转睛观瞧,要看看是哪位熟人?

老婆婆一看认识,“是小猪孩儿啊!你怎么在这里呀?”

回身向钱当家的和曹旗主介绍道,“这个是崇明岛周岛主的二公子,周陌。”

小猪毕恭毕敬向两位施礼,又把来苏州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老婆婆听罢笑容满面地说:“去长安送信?这又是齐安老和尚故意安排的吧?好,你去忙你的事。孩子,你刚才坐在这儿是在卜卦吗?”

她走到卦桌前,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有”字,又瞅了瞅算命先生。她半信半疑地问:“韦先生,你算得很准吗?真是与众不同吗?”

这韦不同可能是太紧张了,想站起来可屁股像被凳子粘住了,汗珠子顺鬓角往下淌,眼睛紧盯着对方不住地点着头,话也不知如何说啦,只是抿嘴干咽着吐沫。

倒是周围的老夫人和胖商人一个劲地回答:“韦先生算得可准了!”

老婆婆来了兴致,提起笔来写了个“抓”字,放下笔看着先生笑道:“我也求上一卦,你给我瞧瞧,我要抓的人能不能抓到。”

韦先生颤巍巍地捧起纸,左瞧瞧右看看,两只眼珠又不由自主地向里面使劲瞄到一个点上,这回可不敢轻易地放归它们,合计半天才回答:“依,依您的这个抓字看,四方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抓的人按理说是在劫难逃了。可这个抓的下面写散了,是百密一疏之相,这个人正是钻了这个漏洞,最终化险为夷了。”

老婆婆听他如此一说,顿时脸上乌云密布,就跟此时的天空一样。

“老母,不要相信江湖骗子的信口雌黄,这苏州已被我们围得似铁桶一般,那猴崽子生性再狡猾,也改变不了束手就擒的结局。”钱当家信心满满地安慰着。

“报!”

一匹黑马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从马上翻身跳下一个女子,她跪倒在地紧急禀告,“老母,金簪子姑姑、银簪子姑姑,派我来禀告,燕子坞突然来了两路强人,人数众多,武功高强,望火速救援。”

老母眉头紧皱默念道:“又来了两路人马,这张祜的消息也太不靠谱了。玉簪子,你速去木簪子那里,让她把住东城相门;令喜婆、嗔婆去守西北阊门,严加盘查,不得有丝毫松懈。其余人等随我一同前往参合庄救援,我倒是要看看来的都是哪路货色?”

她忽又想起了什么,拿出一块木腰牌递给小猪,“猪儿,拿上它以备路上使用。”说完彩袖一招,带领一干人等飞奔而去。

“呼……”韦不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着满天的乌云被狂风急匆匆地刮到东边去了,连一滴雨也未落下。

“总算走了!你们知道那老太婆是谁吗?红鞋子老母,李十二娘的徒弟,公孙大娘的徒孙,嫉恶如仇,刚直不阿,只是脾气桀骜不驯了些。”

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对身边人说,“年轻人,我们的卦还没有说完呢。雨过天晴了这伞也用不着了,你终究缺点什么吧!”

还真难住他了,逼着韦不同绞尽脑汁去想,“我知道了,你缺的是惊奇,不只是意想不到,简直是目瞪口呆啊。你且看,”

说着话,先生一撩桌布,像演戏法大变活人般从桌子底下钻出个人来。但见这个青年人,中等个头,一身竖褐短打,眉宇清朗,机敏伶俐,像是大户人家的书童。

在场的各位张大了嘴巴,真的是目瞪口呆。那青年向先生一揖到地,“谢谢先生搭救,帮我躲过了东家的追捕。”

他夷然自若地向大家讲述着悲惨的遭遇,“我本是吴县朱家奴仆,因与主人家小姐私定终身被老爷一路追赶到此,多亏韦先生搭救,才躲过灭顶之灾。我打算去长安混个出身,他日衣锦还乡再与小姐团圆,也让他朱家看看又出了第二个朱买臣。我虽没有盘缠,就是讨饭也要讨到长安去。”他频频举起拳头对天铭志,越说越加得激动,以至于热泪盈眶了。

小猪被他的肺腑之言所打动,上前拉住他的双手真诚相邀,要助他完成心愿共赴京城。

那逃难的奴仆跟在义玄和小猪的后面硬是要做个仆人,“你叫什么名字?”小猪想起来还不知他的姓名,便顺口问了一句。

青年人略加思索回应道:“我叫朱大。”小猪哦了一声。

看实在是没有什么行李可担负的,朱大还是将那把油纸伞扛在肩上,抑制不住喜悦之情,乐呵呵地跟在后面。

老夫人看着他们三人远去的背影同情地说:“好一出棒打鸳鸯的天仙配呀!”

胖商人也不无惋惜地叹道:“但愿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啊。这年头,有钱就是爹,有奶便是娘,野鸡想配金凤凰,穷小子要娶富家女,那是痴心妄想。”

卦桌后的算命先生正赏玩着手中的物件,听他们一句一句的对话窃笑道:“穷不穷的我不知道,这玛瑙斑指是他在桌子下面偷偷塞给我的,这玩应可是稀罕东西,价值不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