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借问春风来早晚,只从前日到今朝。(1 / 2)贾家楼首页

出了碎锦街,走过几座拱桥就是陆府那气派的宅院了,这宅子虽说称不上金碧辉煌,可也是富丽堂皇的。

他们步入陆府的大门,魁梧的家丁热情地迎上来,闻听他们是来拜见老爷、太太的,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如实回复道:“几位上宾,真是不巧,老爷一早就带人出去了,府里只有太太在,我先去禀明她好吧。”

他刚转身要进去,一个管家模样的瘪嘴男人迎面踱出来,酸鼻酸脸地喝止住他,“张璘,你给我回来,昏特哉!太太在念经呢,你这时候去打扰她老人家,啊是要吃生活哉?”

管家数落完手下,又面无表情地打量这三位客人,“哦哟歪!几位来的真不是时候,老爷巡街去了,太太礼佛呢,先在这儿坐着等一等吧。张璘,拿三个凳子来。”门洞里不时窜着过堂风,倒是阴凉的很。

从院子里蹦蹦跳跳地出来两个孩子,男孩子走在前面,扛着个蜻蜓布网子,小女孩紧跟其后,手里拿一个纱袋子。

走到大门口那男孩忽然发现网子的布兜与口边开线了,便停下来与女孩子一起绑扎它,“小叔公,这样绑能绑住吗?”

小猪认出这扎着小辫的女孩子,淘气地在她身后拽了下那黑亮亮的辫子。

全神贯注在网子上的小青,被突如其来的一揪吓得一声惊呼,“吓死宝宝了,吓得宝宝不要不要的!”

她猛转身看去,认出客人便咧嘴笑了,“是周二叔公呀,纳太坏了!吓了五奴一跳。”

男孩子也笑着打招呼。

一旁的瘪嘴管家见他们这般亲近,恭敬地问孩子:“希声少爷,这几位是贵客啊?”

“不光是贵客,还是贵人呢。是周二哥在越州救得我姐姐。”

管家的脸上一惊,一喜,一忧,一急,嘴也跟着伸缩着,就好像邻家的小孩子在玩挑花线的游戏。

“张璘,去,上茶来!”仆人听到命令不敢怠慢,迈步向院里取茶去。

陆希声少爷还在说:“不仅是贵人,周二哥还是我们家亲戚,从我母亲那方面论起来,他还是我表哥呢。”

管家那瘪嘴此时更往里面去了,嘴角还莫名地抽动了几下,他急忙大声地喊道:“张璘,你等等!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要沏那陆龟蒙老爷送来的湖州顾渚紫笋新茶,再拿些粽子、糯米糕、芝麻酥的小食给亲人尝尝。”

吩咐完他满脸都是笑地邀请着,“亲人呀,都怨我没有问明白,怠慢了各位。原来是太太的娘家亲戚呀,请,快请,进屋里坐吧,到这不就是到家了吗?可别客气啊!”

他在头里撩起门房的布帘子,点头哈腰地往屋子里让着。

这时,从门外踢踏踏地进来几十个壮汉,吵吵嚷嚷地还夹杂着兵器的磕碰声,走在最前面的是位年逾五旬的员外,团脸净面,中等身材,灰色直裾,腰扎玉带,手里握着一柄长剑。

管家急忙上前接过长剑,百倍殷勤地问候:“老爷,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一早上连个兔子也没瞧见,那渤海国的兔崽子也不知道钻到哪个草窠里去了?”

管家正忙着掸去老爷身上的尘土,堆起笑脸低声下气地说:“是啊,那小子若是听到您陆老爷的威名,早就绕着走了,还能往剑尖上撞啊!这一大早起来,又白跑了不是?”

“白跑了倒是没白跑,把那厮押上来。”陆老爷向后面的家丁命令着。

人群分开,两个壮汉推上来一个人,是个担着烧饼挑子的青年人,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走到员外跟前索性放下挑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陆员外指着他的脑袋冷笑道:“哼哼,你还有脸哭?上我的赌庄赌钱,输光了还闹事,不是我去得凑巧,你现在恐怕已经成残废了。”他用手狠拍两下青年人的脑袋。

“我脑壳又进水喽!我是从蜀中来地,千里迢迢去福州寻我弟弟走人户。你们不晓逮,我叫陈敬瑄,我弟弟陈仲则几岁时过继给我老汉儿的把兄弟,改姓了田,现在叫田令孜。昨天来了个贼娃子,格老子的盘缠偷光喽,龟儿子,这让我怎么得了啥。多亏昨天晚上一个大爷儿给了我一吊钱,让我作路费用。可我走到你那赌场前,有两个伙计偏让我进去耍,我也是鬼迷心窍咾,想翻一哈,结果嘞,全都输光喽。我找那两个伙计理论,求大爷晓得!他们还吓唬我,打我。”

员外摇着脑袋笑嘻嘻地说:“编,编,你就编吧。你这长相也不是剑南道的人啊!这样的故事我听得多了。”

那饼贩子也是急了,呼地从地上站起来嚷道:“哪个给你说故事么?我祖籍是许昌滴,我祖上在天宝之乱时随玄宗皇帝入得蜀地,我是要去福州找我弟弟噻。”

那员外还是不信,晃着脑袋质问他:“你就是个赌棍,哪个给你作证这钱是人家给你当路费的?”

“我们可以作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确实如此。”

那员外闻听此言,诧异地抬头观瞧,见和尚与周陌站在门边目视着自己。

管家忽然想起赶忙禀告:“老爷,这几位说是咱家的亲戚。”

“是,爷,这位周二哥是我表哥,我母亲说的。”希声在一旁向父亲解释着。

陆员外恍然大悟道:“我晓得,我晓得,你是海山的二小子吧!你姑母已经跟我说过了。”员外上前一把拉住小猪的手,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肩头,“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看到你们,才发现我们都老啦。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员外又想起那卖饼的,“你们见过他?他真是要去福州寻他弟弟的?”

小猪肯定地点点头。

“好吧,管家呀,去账房领两吊钱来,给这小伙作路费。”陆翱又严肃地看着青年人告诫道,“再不许贪得无厌,鬼迷心窍,一路上多加小心,找你弟弟去吧。”

仆人张璘端着托盘近前禀告:“老爷回来了,太太让我请客人进正厅相见。”

“好,进家里去!管家,准备酒席,给我侄子和禅师接风洗尘,记住要素的,这里有出家的师父啊。”陆员外指着管家对周陌他们介绍着,“这是我家老管家,叫陆老直,是个直性子,没有什么弯弯绕的花花肠子,人就是本分热情。你们有什么事就和他说。”

他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弯腰和孩子们摆弄网子的逃难青年,挽着小猪的手臂随口问道:“你的仆人有些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小猪微微笑了笑理解地说:“姑夫,您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不定在哪里遇见过吧?”

主人揽着客人往正厅去了,逃难青年暗自松了一口气,“我们那里捉蜻蜓可以不用兜子的,用网子沾蜘蛛丝去粘蜻蜓,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