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借问春风来早晚,只从前日到今朝。(2 / 2)贾家楼首页

“真的?”“那也行啊?”两个孩子还是头回听说,那青年一边拆去兜子,一面带着他们走出宅子,去找蜘蛛网了。

高大宽敞、雕刻精美的正厅向人们述说着这家曾经的高贵富足,高悬的一方方匾额传承着陆家悠远的门第家风,一幅幅名家墨宝炫耀出主人昔日的地位显赫。

陆翱陆员外如数家珍般逐一讲解着,“这幅字是五世祖左丞相、兖国公陆象先的,至理名言啊,‘仁恕教化,清静无为。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意思是本来是按部就班、平平静静的秩序,非弄出些曲曲折折、勾心斗角的涟漪来,不是多此一举、无事生非吗?挨着的那幅字是贺知章的,五祖的母亲是贺公的姑妈。这个是国师一行大师的,六世祖左丞相陆元方的字画都被他临终前焚烧了,可惜呀!这大幅的是六世祖的伯父大书法家陆柬之的,风骨内含,妍润淳雅吧。这幅更是绝世之作,草圣张旭的,也是和我们陆家是远房亲戚。”

他环视着偌大的宅院意味深长地感慨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子孙不肖,羞辱门楣。这房子是我六世祖陆元方始建,其诸子皆美才,而景初、景倩、景融尤知名,景初就是陆象先。我这支是老三陆景融的四世孙,陆龟蒙的父亲御史陆宾虞是老二陆景倩的五世孙,论辈分我是陆宾虞的叔叔。

走入大厅,宋夫人带着内眷们正等候着呢,“二侄子,你们到了。”夫人满面是抑制不住的笑,大声招呼着客人。

小猪快走几步施礼问好,又将义玄禅师介绍给大家,宋夫人是吃斋念佛之人,见到禅师自是亲近。

接风洗尘的宴会,远途行囊的打理自不必细表了。计划两日后乘陆家的漕舫船,沿着大运河一路扬帆北上,每议论起这次出行,除了雷打不惊的和尚,周陌、陆贺儿、贺芰荷,陆小青几颗年轻的心啊,就像是即将离巢展翅的雀儿似的,无不激情澎湃充满期盼。

更有躲在下屋里的一颗七上八下乱糟糟的心,虽说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可谁身处福祸无常的险境不是提心吊胆呢?

出行这天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的,较重的行李已经提前运到船上了,还有四个大檀木箱子的贴身之用,由随行的仆人张璘和朱大分别用扁担挑着。

这青年朱大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大沿草帽,严严实实地把个脑袋躲藏在帽沿的阴影里。

前面有一个丫环和一个婆子张罗着,后面是三个英姿飒爽的巾帼女侠,贺儿一袭白色及地双绕曲裾,手持三尺玉具剑;芰荷那鬼丫头是兰色三曲短裾,内衬兰色中衣,身后背着一把铮明瓦亮的大金剪子;小青则是女穿男装,戴浑脱帽,身着窄袖紧身翻领绿色长袍,下着长裳,足登高腰靴,更加显得调皮伶俐了。

小猪的目光落在大剪子上,不住端详着逗趣地问:“你这个是云霄娘娘的金蛟剪吧?看你们三个女侠就是在世的三霄仙子,你这兵器都像。”

“哎呀,五奴把匕首忘在桌子上了!”陆小青经他提醒,猛然想起大叫道,“小姑奶,五奴得回去取兵器。”

“还取什么啊,都走出这么远了,这相门里还怕买不到兵器,前面不就是家铺子吗?咱俩进去挑一件不就行了。”两人向小猪说了声,“你们先走,我们去去就到。”便急匆匆地蹩进店里去了。

前面就是相门,城门外的护城河直通大运河。隋炀帝时由越国公杨素疏凿和拓宽的大运河,北起润州谏壁里的长江入口,绕太湖东岸经苏州、嘉兴,南至杭州,可以说是保证隋、唐历朝机体鲜活的大动脉,而苏州正是这大运河江南段的重要枢纽。

陆家的漕舫船泊在东城相门外的埠头上,那里曾是吴王阖闾命铸剑高手干将设炉铸剑的地方。

这一行人走到城关前,就发现门洞边肃立着二十几个锦衣打扮的女子,最扎眼的仍是脚上穿着的红鞋子,她们正用冷峻的目光扫视着过往行人。

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一位锥髻上插着沉香木簪子,身披粉红色大氅的中年女子,她风情万种间挥发出古典神韵,宛如从宫廷壁画上走下来的仕女,婀娜翩跹似摇曳的夏荷,不由得让人想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诗句来。

周陌心想一定是红鞋子老母的手下,笑嘻嘻地轻松从她们身边经过。“请等一等,你们都把帽子摘了,让我们检查一下。”

小猪听这粉衣女子的要求依旧笑嘻嘻地,他掏出老母给的那块木腰牌递了过去。“你可以过去了,他们和这些箱子还得查。”

“这么严厉呀?”小猪不再笑了,无奈地小声嘟囔着。

“不行!本姑娘长这么大只有查别人,还没有谁敢查本姑娘呢。”芰荷拔出大剪子护住箱子。

那些如临大敌的女子们也围拢上来,双方仗剑相峙。

“我们是苏州府允许的,你们不得违抗。难道你们心里有鬼,私藏了缉拿的逃犯吗?”那女头领厉声质问着。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少用话来激我,这箱子里都是女孩子家贴身之物,岂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打开就打开的呢?”她越说越气,舞动金剪直扑上去,“咔嚓,咔嚓”专往致命处剪去,下手阴毒招式古怪,惊得众女子连连后退。

一看自己占了上风,她更加得意起来,好似有股鹤立鸡群的味道。“妈呀!”一声惊呼,芰荷手中的大剪子已被长剑挑走,在粉衣女子的剑尖上打着旋转,随手甩出戳在大木箱子上。

“你以为这是戏台吗?就这两下子是跟裁缝学的吧?此等功夫还来逞能。”红衣女子严厉地教训道。

芰荷先是一惊,然后是恼羞成怒,从怀里扯出布袋向女子们扬去。

一股白烟飘过,躲闪不及的人们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石灰!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下三滥手段?今天就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

眼看小姐就要吃亏,“小姐躲开!谁敢动我们小姐,我跟他玩命。”张璘手举大扁担疯了似的呼喊着冲上来。

“住手!”从后面风一样地赶来贺儿和小青,张璘的嘴是停住了,可两条腿却停不下来,粉衣女子将身子一闪,他就蹬蹬扑入城门洞里,撒手来了个大马趴。

“师父,您老人家在这儿呀!听我爷说您来苏州了,怎么没到家里坐坐啊?”

“是贺儿呀,为师刚到苏州三天,为捉拿那靺鞨贼子,哪有空闲去看你呀?”她疑惑地看着这群人,好奇地问陆家小姐,“贺儿,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不光是朋友,也是亲人,这位是周二哥,崇明岛周海山岛主的二公子,他是我表哥。”贺儿引荐着小猪。

女子上下打量着周陌,“我说他怎么有令牌呢?”

贺儿接着说:“这位是黄檗山希运大师的高徒义玄禅师。”

粉衣女子敬佩地赞道:“不愧是大德高徒,宝相庄严,一派宗师气象。”

贺儿又指着贺芰荷说:“这个是芰荷,我的小姑姑,人小辈大,是千秋观的大小姐。”

“原来你就是贺泰老爷子的那个宝贝闺女呀,早有耳闻啊。”

“哼!”芰荷听她话里有话,生气地把头扭过去。

粉衣女子也不去理会她,与徒弟两人又互述起近况,当得知徒儿要去长安办要事时,做师父的赶忙催促道:“正事要紧,回来再叙,快上船吧。”

贺儿自然是依依惜别,师父目送着他们登上漕舫,扬帆起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