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敛说是要帮冯嫣打探范鸿远的消息，冯嫣期待了几日，不过很快又抛到了脑后去。她果然只得了那半日闲暇！李氏儿子回来了，心情舒畅，便对冯嫣学习管家的事更上心了几分，冯嫣跟着每日早出晚归的，哪还有心思放在那没见过面的范鸿远身上。

李氏对冯嫣这态度倒是满意，喝了口热茶，看着冯嫣离去的背影，和身边的嬷嬷说着闲话：“这大姑娘虽然柔弱，但是只要肯用心学，以后也不愁被人蒙骗了。”

吴嬷嬷在李氏未出阁的时候就跟着她的，和她自来亲近，这时也不见外，慢慢的开了口：“大姑娘毕竟也是夫人看着长大的，骨子里也流着冯家的血，哪能差了，说来我们家的姑娘，哪位不是容貌品性俱佳的，这大姑娘若不是被她那姨娘连累，也不至于现在才定下亲事。”

李氏轻笑一声：“嬷嬷可别说她们好话了，这三个姑娘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晃眼一看倒都是极好，但是细细处下来就知道，这老大软和，老二怯弱，老三更是个莽撞的性子，都是得吃个亏才能长记性的主。我现在就盼着她们早日过了这个坎。”

“有夫人照看着，姑娘们都会好好的。说来也只有夫人才这般好心，当初梅姨娘那一闹，还害得二少爷……”

李氏眉眼一蹙，打断了吴嬷嬷的话：“嬷嬷别这样说，我们这一辈人的事，和她们小一辈的有什么关系！我如今看他们几个孩子和和睦睦的，不也是极好。”何况敛儿身体不好，致儿以后入了官场没有帮衬的人，那范鸿远说来也是个有才气的，打好了关系，以后互相扶持也是好事。

吴嬷嬷却没看到这些，还要再说，却见一人推门而入，浑身透着寒气。

李氏一看，原来是冯敬安回来了，她挥手示意吴嬷嬷和连芳下去，亲自上前给他解了大氅，又领着人烤火，屋中炭火明明灭灭的，散发着热气，让冯敬安舒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李氏又递了热茶过来，冯敬安接过，随口问了一句：“聊什么呢你们？”

“刚在说大姑娘的亲事呢。”

冯敬安侧头，捋着胡子，声音低沉：“怎么，她不乐意？”

范家除了门第低了些，再没有什么不好的，他一向自负，怎么容得了女儿忤逆自己的决定？

“说什么呢？”李氏不满：“平日没见你关心过她，如今到摆起了当爹的架子。大姑娘性子乖巧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不乐意的。”

“若是不关心，我才懒得管她那亲事！高不成低不就的，想的我头疼！”若不是梅姨娘当初胡闹，坏了名声，怎么会连累得嫣儿如今亲事这么难找？

冯敬安气呼呼的，一口闷掉了手里的热茶。

李氏连忙给他添上了水，昏黄的烛光下，李氏发间的银白色格外显眼，冯敬安心里的火顿时便消了。

他嘴唇紧抿，沉默的看着面前的李氏，突然说了一句：“这些年委屈你了。”

“说什么呢。”李氏嗔了他一眼，都这把年纪了，哪来的这些肉麻话。

冯敬安笑道：“那范鸿远今年十九了，只怕明年这亲事就得提上日程，等开了年，你也帮媗儿再看看，等她们都嫁了，我们一家子也好好过日子。”

李氏一怔，看了面前这男人一眼，心头百感交集，面容隐在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一家人？哪来的一家人。

她遮住眼中的神情，也没多说，顺着冯敬安提起了冯媗的亲事：“陈姨娘今日来找了我，说想把媗儿许给方家的小公子。”

“她哪儿得来的消息？”冯敬安眉心紧锁：“媗儿的亲事哪有她说话的份！呵，眼光也好，一下子看中了个杀人犯，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果真是丫鬟出身，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

冯敬安气怒，李氏也只是随意劝了一句：“别气了，小心晚上又睡不好觉。陈姨娘多半是不知道那方家是什么情况，我已经把她禁足了，不过是给你知会一声而已。”

“她不知道，你信不信便是她知道了，也会把女儿往那火坑里推！”

“这哪能！”

冯敬安虎目一瞪：“怎么不能，那就是个眼皮子浅的！那方老头也是，也不看看他家儿子什么德行，也敢来觊觎我女儿！”他气得咬牙：“我冯家好歹是出过宰辅的。”

冯敬安越说越起劲，从那方家的发家史说起，到现在方家在朝堂上仗着太子皇后的势，权势日盛，到后来有谈论起了朝堂局势，颇多不满。

窗外已经夜色浓郁，李氏前面还接了几句，到了后来也不再搭理，默默走到梳妆台前，松开头上的发簪，梳着头发，自家公爹虽然官至宰辅，但是人走茶凉，大伯和自己这男人都是能力有限的，靠着老爹的余荫走到了今天也是极限了，而方家现在倚靠着皇后太子，声势正隆，如此一比，可不得比下去了。

如今的冯家虽然还是一流的世家之一，普通门第难以望其项背，但是同层次的明眼人却知道，若是冯家的下一代立不起来，只怕冯家就得退出这一流的圈子了。好在她膝下的致儿，敛儿都是聪慧的，东府的小辈也没有纨绔之辈，冯家的未来还得看他们。

“方老头平时看着也是个明理的，却没想到放在这小儿子身上如此拎不清。”冯敬安唏嘘，又把话题转了回来：“贪花好色不说，还为个花魁闹出了人命，也亏得方老头愿意拿钱堵那受害人的嘴，要是放在我冯家儿郎身上，我非得打断他们的腿才行！瞧瞧现在，急着想娶个媳妇管他那儿子，可如今稍微正经点的人家谁敢将自家姑娘送入方家了？稍微差点的人家他又瞧不上，也不知道最后会祸害谁。”

屋内烛光跳跃，映出冯敬安满眼的讥讽，冯敬安现在笑得欢畅，才能平庸的他却看不到有着圣上宠眷，皇后太子撑腰的方家势力扩张得有多快，也不知道再过不久，方家就会到无人敢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