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这种地方,时间长了,形形色.色的人都会见识到。
陈安全年轻,干净,样子乖巧,一看就涉世未深,像唐僧误闯进了妖精洞,偏一副正经危坐懵懂无知的样子,撩得很多男人围在他周围疯狂试探。
“小弟弟还在念高中吧?哪个学校的?”
“今晚你的酒水我买单,等下跟哥哥们一起去唱歌?”
“这么跟你说吧,哥哥我器大活好,温柔体贴,小朋友要不要试试?”
有的男人很直接,看他势单,借着发酒疯搂了人就往厕所拖。
有的男人则含蓄一点,让他开个价,包他一个月或者半年。
陈安全整天丧丧的,像条没有魂识的野狗,但人倒不笨,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竟也全须全尾地混了一个多月,直到遇到一个自称叫Asen邓的男人,酒吧里的人称呼他森哥。
此男四十岁左右,精英范儿十足,头发在脑后扎成个球儿,戴一块劳力士手表,身上永远喷着万宝龙传奇,眉梢和煦,眼底却隐含忧愁,全身上下写着咏叹调式的“啊,我这孤独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他不会对陈安全动手动脚,聊天就聊量子纠.缠黑洞吞噬,或者佛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聊到深处,叹气摇头:“小兄弟年纪还小,这些你不懂的。”
陈安全的确不懂。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知道啊,反正点头就对了。
森哥对陈安全说:“小兄弟,虽然我们年纪差了很多,但都是不被世人理解的一群人,其实没关系,人不在多,哪怕此生仅一人可以取暖,足矣。”
一周后,此男说:“小全,你就是我要找的爱人。”
他是第一个肯花时间同陈安全聊除了上.床以外的事情的人,陈安全相信了,觉得可以试试。
毕竟,陈安全也是一个迫切需要取暖的人。
————
少年陈安全开始跟着森哥出入兰魅以外的地方,有时候是饭局,有时候是聚会,还去过森哥的公司。
森哥是名演艺经纪人,公司叫光年传媒,是圈里排得上名号的知名影视文化公司,旗下男女艺人众多。
见到陈安全,森哥身边的大多数人都会露出意味深长秘而不宣的表情,特别熟的,还会跟陈安全打招呼,逗他两句。
“Asen,这从哪个学校骗来的小弟弟啊?质量不错。”
仿佛陈安全是森哥刚买的包。
少年从来都很安静,高瘦白净,漆黑眼仁包裹在格外浓密的睫毛里,不管谁跟他搭话,他都迟缓几秒,抬起眼睛又垂下,慢吞吞地吐出几串单音节字,诸如:哦。嗯。好。对。是。
不会回答的就抱歉的笑笑。
给汤就喝汤,给酒就喝酒,给奶就喝奶。
即使没人理他,他也闷不吭声,可以自己呆上一整天。
很乖很听话的样子。
娱乐圈五光十色,有不少人电影电视里形象高大光辉,私下里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十万八千里。
这令陈安全感到意外而有趣,更令他新奇的是,他见到了一对半公开的GAY,他们在熟悉的朋友同事面前泰然自若,给对方倒水喂饭,彼此流露出关爱的眼神。
陈安全就觉得,这个圈子怪妙的啊,不像兰魅,白天是一个空间,夜晚是另一个平行空间,脏得恍惚,乱得虚伪。
娱乐圈就不一样了,不管何时,你看到的都是真实的繁荣,以及,正大光明的糜.烂,乱中自有规则在。
就像两杯对他胃口的水,一杯是沸水,太烫,一杯则是温水,刚好入喉。
那家网吧他早已经不再去了,比起孤单地躺在清冷的公寓里,游荡在大街上,或者枯坐在颠狂的酒吧,跟在森哥的身边,有各色人等陪伴,让陈安全觉得生活有种别样的充实和趣味。
不用森哥找他,每天下班后他就自行跑去森哥经常出入的地方,有时候在上班的时候遇到森哥电话呼叫,他干脆就找各种理由翘班,爷爷病了五次,表哥死了三回。
森哥说什么,陈安全都乖乖地听。
森哥让他叫人,敬酒,陪唱歌,陪做游戏,尽管并不情愿,但都努力配合。
——“现在圈里最流行这个,你不跟着玩儿,会被人追着骂土逼,被人瞧不起。”
——“啧,你放开一点行不行啊,当着这么多人,别下我面子。”
——“小全,平时森哥对你好不好?算哥求你了,如果今天晚上这部片子的男二定不下来,我要被老板炒鱿鱼的,你一个男人,给他摸几下又不会少块肉。”
最后这句话,是在饭局上,一个跟森哥差不多年纪的刘姓制片人把陈安全搂到怀里的时候,森哥如是说。
陈安全想了想,放下了挣扎的胳膊。
他当然希望森哥好。
那个制片人是个颇为灵活的胖子,微微秃顶,身上用森哥同款香水,但仍闻得到一点汗臭,总是笑咪.咪的,像尊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