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娘娘说：“我儿乃大冉堂堂九皇子，哪个不怕砍头的敢笑你？”

万俟天明说：“人家嘴上不敢笑，心里笑也是有的。母妃，儿子不怕人家笑，母妃尊贵，儿子怕您受不了。”

康娘娘斩钉截铁地说：“你不怕，娘更不怕。娘只要你开心。”

自己开心吗？万俟天明想，现在肯定是不开心的，以后呢？他记得临走时南安笑着说了一段话，“少爷，我读书少，但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我家二小姐，现在的开远侯侯爵夫人说的。她说，天无绝人之路，上天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另外打开一扇窗。我因为脸丑，总是比别人加倍努力地干活，十八岁就被老爷提拔为三掌柜，不到三十就掌管这家铺子。少爷或许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小的以前却从来不敢想自己还有做掌柜的一天。或许这就是小姐说的，老天爷给我开了一扇窗。”自己的那扇窗在哪？万俟天明还不知道。

万俟天明这回以皇子身份来访，给慕轻霖送了一座小红珊瑚树作为生日贺礼，这珊瑚树通体鲜红，显见的是上品。慕永熙忙命人收好，摆在慕轻霖屋中。他又给慕家每个孩子都送了礼物，感谢上次来他们陪他玩。慕飞霜发现他送给自己的是一只通体碧绿的手镯，分外珍贵，心中纳罕。

慕轻霖从万俟天擎进门时就看见李健牵着的小红马了，这马浑身毛色金红，头细颈高，四肢修长，大概齐黑龙马肚子，一看就是一匹幼马。万俟天擎看他一直眼巴巴地盯着这匹小马，不忍再吊他胃口，笑着说：“这匹汗血马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你喜欢吗？”

慕轻霖高兴地问：“喜欢，送我的？”

“是，你生日嘛。”

“我能试试吗？”

“自然。”

慕轻霖迫不及待地试骑了一下小红马，这马奔跑时步伐轻灵优雅，速度极快。慕轻霖心花怒放，万俟天擎看他喜欢，也高兴：“这匹马才一岁多不到，相当于我们人的十岁，和你年龄差不多。它还没有名字，你给起个名字吧。”

慕轻霖说：“我能叫它小飞吗？它奔跑如飞。”

“它是你的，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这一天宾主尽欢。午宴后，万俟天擎照例和慕轻霖比了会儿拳脚，却不要别人观看。万俟天擎的理由是，堂堂宜王，像耍猴儿的一样给人观看，他不乐意。他不乐意，慕轻霖也不乐意。没人看更好，一些挠痒痒、掐脖子之类的招式他就可以大胆用了，而且还不用恭恭敬敬地叫万俟天擎“小王爷”，处处拘着。

两人比过休息时，慕轻霖有些遗憾地说：“天哥，其实我想叫小飞小天的，可是怕父亲揍我，说我大逆不道。”

万俟天擎莞尔。

生日第二天，吏部验封司遣人来，宣布皇帝命令，册立慕轻霖为开远侯世子。慕永熙率家人领旨，接了慕轻霖的世子铭牌、礼服，恭恭敬敬送来使出去。这天起，慕轻霖就成为世子了。

五月，长孙皇后病重，她与皇帝是结发夫妻，皇帝去看她时，她一语不发，拉着皇帝的手直流眼泪，皇帝心中明了。她只有钧王一个儿子，心中忧虑何事，不言自明。也该到时候了。第二日，皇帝在朝堂上提起立嗣之事，万俟天骄是嫡长子，素来言行无差，左相墨荣提议立他为太子，众臣附议者多。皇帝于是册立万俟天骄为太子，进东宫。册封仪式前，长孙昶应召回京，与皇帝密谈许久。

太子册封大典五月中旬举行，结束后，皇帝宣布了一件大事，在国子监增加将庠。现有的国子监分国子学、太学、四门馆、律学、书学和算学，皆以文为主。长孙昶觐见皇帝时提出：大冉现有军官以世袭为主，虽也有行伍出身的，但基本都没有经过系统的军事学习，对军事理论的掌握参差不齐，为加强国防，建议在国子监设立将庠。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请大明王担任将庠校长兼总教习。大明王不肯，说自己闲散惯了，皇帝说：“七弟，将庠培养的都是未来领兵统帅之人，除了你，谁做馆长，朕都不放心啊！”大明王这才答应。

将庠六月开始大兴土木，同时公布招生规则。亲王以下、伯以上勋爵子弟，及四品以上武官继承人，满十四岁，都必须入将庠学习。四品以下官员子弟及杰出的庶人子弟经三品以上文武官员推荐也可入学。分上舍、内舍和外舍，侯爵以上子弟居上舍，伯以下四品以上武官子弟居内舍，四品以下官员子弟及庶人子弟居外舍。学习期限四年，设体能、骑射、武器、兵法、策论、实战六科，每半年考核一次，根据考核成绩调整舍级。学习期满，根据考核结果分配学员职务，如六科全优且居上舍者，可直接至包括禁军、皇城军在内的皇帝亲信部队担任要职；考核不合格者，取消世袭资格，不得任军官。所有教师均由实战经验丰富的退役军官担任，不定期邀请现役军官讲课。所有学生必须住校，每月三天假期，每年另有一月冬假。

消息一出，各勋爵家都忙碌起来。慕家慕云霄十六，慕惊雷和慕开霁十四，都符合入学条件，但慕惊雷和慕开霁自幼习文，慕永熙特请示皇帝。皇帝说：“卿家世代习文，不受此规定制约。你家子弟，入国子监还是将庠，尽管自便。”

慕永熙感激涕零，这下几个儿子的前途都有出路了。年满十五可入国子监，慕惊雷和慕开霁还有一年就可以去国子监读书，他俩聪慧敏学，前途不用担心。慕云霄自幼习武，慕永熙最近一直在犹豫是否请托人帮他在皇城军寻一个差事，以他的地位，这不是难事，但慕永熙不愿求人，落人口实。这下好了，以慕云霄之能，入将庠必稳居上舍，将来可以名正言顺地当禁军或进入皇城军，再不用自己求人，右都御史清正廉洁的名声可以保住了。

八月将庠正式招生，第一届上舍武生五十、内舍武生一百、外舍武生五十。开学第一天，所有学生集中在练武场，皇帝亲自训话。二百名武生整齐排列，伯以上勋爵及所有在京三品以上武官全部到场。皇帝说：“朕决定要办将庠的时候，许多人不理解。你们谁记得大冉上一次打仗是什么时候？朕记得！十五年，自从十五年前平定西狄之乱后，十五年大冉不动刀兵。这十五年的安宁，是隆盛元年到四年战争中死伤的四十四万八千三百名男儿用牺牲换来的！现在，他们的血还未冷，许多人就已经沉浸在歌舞升平中了！可是我们的邻居，我们的敌人，他们一直在觊觎我大冉大好河山。牟平侯一直在西部驻防，他的探子侦查到，西边的翟爰国五年前换了新皇帝，一面发展农耕，一面厉兵秣马，如今，他们已有五十万精兵！南疆鲜虞国和北疆长子国经过这十几年休养生息，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反观大冉，军队中还有多少热血男儿？当官的忙着升迁，当兵的得过且过！如果刀兵再起，谁来抵御外侮？谁来保家卫国？诸位，你们都是我大冉最杰出的青年才俊，大冉未来的安危，就靠你们了！你们在这里学习，朝廷管吃管住，发放俸禄，朕要你们，发愤图强，勤学苦练，要能打仗，打胜仗！每一个人毕业以后，都能上战场统兵克敌！你们能不能？”

二百名男儿热血沸腾，齐声高呼“能！”声振京城。

慕云霄一月后休沐时回家与众兄弟谈起此情此景，依旧难掩激动。将庠的训练强度很高，他这一个月晒黑了一些，更显健壮，他天赋突出，又刻苦自励，这一个月已在众武生中崭露头角。一众弟弟妹妹围着他问长问短。

绿草如茵，大明王府的庭院里青草分外茂盛。慕轻霖从草地上坐起来，扯了一根草叶，撩撩万俟天擎的鼻子。后者双手垫头躺在草地上，草叶弄得他痒，不由打了一个喷嚏，慕轻霖笑起来。两人刚打了一场，自他被立为世子后，慕永熙对他管束越发严格，在习武基础上，又加了许多其他训练课程。除了可以与万俟天擎交游外，严禁外出。慕轻霖苦不堪言，与万俟天擎约定比试由三个月一次改为每月一次。随着时间推移，比武时，两人都觉得输赢不再那么重要，切磋一会儿就去玩了，聊天、下棋、弹琴、射箭、看小书，好似坐牢的人有机会放风一般，慕轻霖把每个月和万俟天擎见面看成他最期盼的事。

万俟天擎坐起身，看着慕轻霖拿几根草叶编指环玩儿。慕轻霖边编边问：“天哥，你明年就十四了，你去不去上将庠？”

除万俟天擎外，其余几位亲王都是皇子。大冉规定，皇子们自幼在皇宫有专人教导，17岁可开府，目前除八皇子万俟天青和万俟天明外，其他六人都已开府。

万俟天擎摇摇头，“我跟师傅学挺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