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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做母亲的,怎么还像从前那般胡闹?”

“那你可知大婚时我是怎么与你说的?我预想到会有如今的对峙,早同你沟通好了对策。有事咱们一起扛,就这样一个小娃娃难道我还护不住?我既然嫁过来,那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那图苏部的人,我也是!你当时还说,要是打战就......”

金夫人突然哽咽,拼命咽下声音,以咳嗽掩盖过去,幸好金将军也没察觉到。

“估计你也忘了,我说了又有何用?你知道我性子,却还偏偏把我‘囚’在家中,还有炎儿。”

提起金炎,金夫人想到什么事,愣了片刻,转头直视夫君,语气郑重道:

“我前不久问了大夫,他说炎儿怕是再也叫不出‘爹’‘娘’了。据他所知,这疾不是娘胎里带的,倒更像是,巫术。”

金将军闻言也一愣,僵在原地。

那图苏部,坐落于本朝的西南方,与巫蛊之地簋州相接。自巫蛊之术传入,那图苏部便有了个别名:蜀簋。

从这一点便可看出,巫蛊,对于那图苏部而言便说它的标志。

“你当我不知道炎儿这蹊跷病嘛?他们害了咱未出世的若儿还不够,连唯一的炎儿也不放过了?我是不是该庆幸起码炎儿只是哑了,不像他哥,没了性命。”

讲到这儿,金夫人也红了眼:

“我这是遭了什么孽!这些事你要是不和我说清楚,你就不要再进这屋!”

金将军心中也不好受,自祖辈欠下的血债与其背后代表的巨大权利是每任金将军都不能说出口的血誓,即使是最为亲密的伴侣也不能知道金家百年辉煌不衰的原因。

双方“对战”最终以金将军萧瑟离场而不了了之。

......

金炎自那天后就鲜少见到母亲的笑容,有时父亲和母亲站在一起,竟觉得怪异,没有了从前的那种感觉。

“父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金炎的字歪歪扭扭的,写好后眨巴眨巴眼,犹豫再三还是哒哒哒跑到父亲面前递了过去。

“我们能有什么事呢?小小孩儿瞎想什么,快去读书吧。”

...

“母亲,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都是先生教,而我是您教的呢?”

金炎吭哧吭哧写了半天。

“炎儿觉得娘教的没他们好?”

金夫人摸摸儿子头顶,忽然发觉儿子长高了不少,都已经长到自己腰的位置了。

“不是,是您教得太好,我都不敢置信罢了。”

“哈哈哈哈!你不要巧舌如簧。”

金夫人笑了笑,俯下身轻声在儿子耳边说道:

“炎儿,娘偷偷告诉你,你祖父原先是教太子诗书的。”

“太子是什么?”

“唔,就相当于你们这边首领的嫡长子吧。”

在起身的那一刻,金炎久违的看到了那个从前母亲独特的、独属于大家闺秀的志骄意满。

金夫人严摛掞微微仰起了头,扬起的嘴角仿佛在骄傲地诉说些什么。

金炎看呆了,连母亲后面的话也没听清。

“......所以说,炎儿知道娘为何教你了吧。”

小金炎摇摇脑袋回过神来,疑惑地向母亲望去。

“来,我们今日学这本。”

金夫人挑了本书,顺手翻到一页。

金炎看到一晃而过的书签,又好奇地翻回去,拿起递给母亲看看。

“这个啊......”

金夫人接过书签,仔细地瞅瞅,像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忆毕,夫人轻轻笑笑,但眼神随即又被担忧所充斥。

“是位比我大几岁的姐姐送的。”

金夫人又道:

“有次,她夫君与你祖父谈论要事时,她也跟了过来。那是第一次见面,她带了件手制书签赠与我。自此之后,她不时便来此做客。我俩聊得来,这就成了密友。”

金夫人缓口气,又道:

“她是本朝沈大将军的夫人,也是位值得敬佩的巾帼女将。不过自从来到这边,联系便断了,也不知她现状如何......”

“对了,我来这儿前还特意瞅了她刚出生的小儿,瞧着眉眼就知以后模样定不会差。现在想想他也就比你大几岁罢了。说来实在令人惋惜,沈家姐姐曾有三子,全葬身于沙场。但愿这小儿平平安安,想来他们也会保护好的。”

金炎听后低下了头,接过书签又把它重新卡回书页。

“愿那位哥哥免除一切灾祸,也保佑他们安康。”

他合掌放于面前,心中默默祈祷着。金夫人见了,也消去了几分担忧,道:

“好了炎儿,咱们来看书吧。”

那时的小金炎不知道,自己亲口许下的心愿,却成了让他们天人永隔的诅咒。

......

有段时日,金炎频繁出入书房。

一袭墨色衣裳随风飘荡,像空中飞扬的黑带,一溜烟就飞跑了。

“炎儿,我见你近几日甚忙啊?”

金夫人可算逮着了正往书房跑的金炎。

“母亲,我要去看书。”

金炎手语道,因为心急,连眉毛都皱了起来。

“你原先不是最喜欢去练武场那边吗?怎么来这儿了?”

金炎笑笑不语。见母亲好奇的还想再问,便慢悠悠比划道:

“我听闻本朝那边甚是有趣,便心生向往。本朝文官俸禄高还受人尊敬,比那图苏部不知好了几倍,点心、玩意儿什么的都有人给你送到家里,比当武官好多了!”

“所以炎儿近日就总来书房?”

金炎点点头,眼中闪烁的光芒。

金夫人瞧着儿子天真的打算浅浅笑了出来,虽然打击人但是不得不说:

“炎儿,去本朝当文官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一不留意便身败名裂,况且炎儿你又......”

金炎知道母亲想说自己有疾、不能开口。

金夫人小心翼翼地打量儿子,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便只好走上前顺顺他的背。

金炎笑笑,也没说什么,就是笑容中平添几分牵强。

他给母亲行了礼后告退,步子仍是朝书房的方向迈去。

金夫人看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也没说什么,心中反而多了一些欣慰。

“小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傍晚,金夫人抱了几本书敲了敲儿子的房门。

“炎儿,我可是进来了。”

金炎猛地站起来,回身行礼。他看到母亲抱了一摞书,便快步向前将书接了过去。

“母亲,这是何意?”

金夫人嘿嘿一笑,道:

“炎儿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来给你补习补习。”

金夫人坐到桌前,仔细翻阅金炎的批注,而后又看了看桌旁放着的另外一摞。

“你倒是会挑,不过理解起来可还费力?

“原文确实不懂,不过看了您的批注,便浅浅有了一知半解。”

“炎儿厉害呀,我当初看的时候瞅着你祖父的注解看都看不懂。这事儿不能急,循序渐进。你找的这些与你而言还为时过早,先从这几本看吧。”

金夫人抬手示意下自己刚刚抱来的书。

金炎有些呆住,目光不可置信地在那堆书与自己的母亲之间流连。

“不懂就随时找我。”

金夫人笑笑,拍拍儿子的肩膀后信步走出了房。

......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最近战势稳定了,父母的关系也缓和些。准确来说,应是父亲单方面缓和,母亲还是爱搭不理的。

父亲东一个吃食,西一套古书的送着。母亲也不说什么,只是收下来用着,没什么表示。

“父亲,你这样做可顶用?”

“小小孩儿懂什么,当初我就是这样把你母亲给娶过来的。”

金炎听着点点头,努力地踮起脚将手搭在将军肩上,表示自己可以助力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