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有些张皇失措,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回……回小主的话,是这个丫头肆意喧哗寿药房,奴才情急之下才将她推出门外,却不想贵人驾临,实在是无心罪过呀。”
彩鲩为自己辩白道:“静主子,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奴婢是奉祥妃娘娘之命前来取药的,怎知被他们寿药房拒绝不说,还受到了一番折辱,这才殃及贵人,请小主明查。”
阿木尔用眼刀子剜了下那太监,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尔等虽然都有自己的主子,但是你们毕竟冲撞了我和龙裔,那么我便有权查问清楚,否则岂不是白吃了这哑巴亏,都随我进来。”
寿药房是乾东五所中规模最小的地儿,约有二十来个药郎在里面工作,为首的统管名唤程玉贵。那统管见阿木尔面带怒色的走进来,忙低三下四的打了个千儿:“哎呦,静贵人来了,奴才有失远迎!”
阿木尔也不正眼看他,往堂里的太师椅上一坐:“程管事客气了,方才护院的奴才已经代你迎接过我了!这不,我今个儿过来,原只为了一件事,被他这么一接又多了件需要解决的。”
程玉贵先是斜着眼睛瞪了下那太监,然后恭谨的问道:“不知小主踏足贱地有何贵干?”
阿木尔缓缓道:“先说其一吧,我曾多次派人向你们索要紫河车,分量倒也不多,一个月也就需要八十钱左右。殊不知这寿药房竟是个无黍之仓,竟连一钱的紫河车都给不了绥万邦,不知是我腹中的龙胎无福消受呢,还是程管事狗眼看人低呢?”
程玉贵道:“奴才惶恐,奴才就是有豺狼之胆也不敢小觑贵人呀。只是这紫河车全部都出纳完了,贵人不妨再等等,奴才保证药房一有此味药材,便亲自送去绥万邦。”
阿木尔道:“那还需等上多少时日?”
程玉贵道:“估计还要等两三个月吧。”
阿木尔皱起眉头,面色清冷无温地盯着他:“两三个月?到那时候,我这腹中子都要降世了,还要这人胞衣作什么?宫里的药材,内务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来足用的分量,怎么会沦落到数月之内贫无担石?你是拿我当痴儿一般糊弄吗!”
程玉贵见搪塞不住了,只得搬出伊兰来压阿木尔:“唉,奴才也是没法子呀!我便照实说了吧,贵妃娘娘再孕,已经令人取走了所有的紫河车,药房亏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呀。小主虽说尊贵,可毕竟贵妃娘娘乃是千金之躯!这承云行泥,先后有序,还请小主再等等。”
福子旋即喝道:“大胆,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贵人位不期骄,不懂尊卑么?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程玉贵道:“福公公何必曲解咱家的意思,奴才刚刚也只是跟小主道了实情而已。毕竟这紫河车都已送去承乾宫,你们就算把寿药房翻个底儿掉也是拿不出来的。”
福子还欲再言,阿木尔抬了抬手示意他噤声:“哼,这事权且先搁一边,咱们再来说说其二;彩鲩,你把方才的来龙去脉都给我陈述清楚。”
彩鲩道:“回贵人的话,奴婢也是和您一样来这里取紫河车的。”
阿木尔惊讶道:“你也是来取这东西的,可是二公主的病又重了些?”
彩鲩眼圈变得有些绯红:“公主的近况是越来越糟了,面色鼾黑,腹内五器俱损;祥妃娘娘日夜守在她的身边,目不交睫。太医说这紫河车是用来渡命的,所以奴婢便奉娘娘的旨意过来抓点儿,可是他们不但不给,竟然还蛮横的驱赶奴婢,这才不慎冒犯了小主。”
阿木尔盯向那守门的太监:“她说的话可都属实?”
那太监道:“小主,她在这里不依不饶的,怎么劝都劝不走,实在是妨碍咱们的运作……”
还没等他狡辩完,阿木尔就发威打断道:“住口,我只是问你她道的话可都是实情,你只需答我是否便可!哼,妨碍你们这些好逸恶劳的东西运作?她有进你们的库房吗?有翻箱倒柜的寻找吗?有像你们这般咄咄逼人吗?人家无非就是来这里替祥妃娘娘取点药材罢了;若是照你们的意思,我现在坐在这里,也是妨碍你们处理公务了?狗仗人势,强词夺理!”
程玉贵伸出胳膊,打了两下守门太监的脑袋:“狗东西,谁让你动手动脚的,还敢跟小主犟嘴,我打死你我!”
阿木尔站起身训道:“行了,别在那里装腔作势了,他要是没你的默许,敢这么猖狂吗?彩鲩是奉命来的,等同祥妃亲临,你们推搡她就表示对娘娘不敬,撞了我亦是对我不尊。这哪条罪名都足以修理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獠狸之辈。福子,去把这院里的药郎都给我叫出来!”
福子爽快应道:“好嘞,奴才这便去后库通传。”
约过一盏茶的工夫,院子里就站齐了寿药房的人,福子从屋里头拖了个长条凳搁在院中央待命。阿木尔点了其中两名药郎道:“你俩把这他给摁在长凳上,力气给我卯足了,不许懈怠半分。”
那两人起先是犹豫了下,但碍于身份还是上前照办了,守门太监趴在凳子上,瞅着拿着杀威棒,跃跃欲试的福子,吓得扭头就冲着程玉贵求助道:“程管事,救救小的啊!”
程玉贵也是站不住了,说道:“静贵人,寿药房乃是贵妃管辖的地方,您不能越俎代庖对他施以刑罚啊!依奴才拙见,不妨先报予承乾宫,由贵妃娘娘定夺。”
阿木尔丝毫不把他的意见放在眼里:“药房的确是贵妃协理的地方,但这里更是天子脚下,紫禁城中;任何人都不可以藐视宫规。我今日既然牵涉其中,那便管定了,无需上禀!程玉贵,你纵容属下猖獗欺人,冲撞龙裔在前,堂中对我讽刺在后;同样得罚,跪下!”
程玉贵怎知替人求个情,反倒引火烧身,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这……”
阿木尔道:“怎么,你还想悖逆我?真是越加不把宫里的主子放在眼里了。蓉烟,去请皇后和祥妃一并过来,我倒要看看安胎中的贵妃会不会护着捅篓子的属下。”
程玉贵不甘心的叹气一声,脸色难堪的像筛糠似的,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阿木尔笑道:“你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寿药房的管事,我就留你几分面子,不让他人代劳了;自个儿掌嘴二十!可不要舍不得打,如果声音不响亮的话,我便让福子拿药杵子抽!”
一时间,寿药房里“哎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没过一会儿,那程玉贵就活脱脱的变成个猪头脸,那守门太监捂着屁股滚下长凳,趴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叫唤着。
阿木尔颔首道:“你俩都给我记住喽,以后别动不动就搬出贵妃做挡箭牌,娘娘在宫人心中向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形象,端不会叫你们恃强凌弱,目无尊卑,简直是让她替你们蒙羞!还有,药不齐可以想办法续补,大清乃是天朝上国,难不成连个紫河车都寻不来?这都是你们懒散混日的借口!尔等若是不服我今日的管教,大可请贵妃娘娘替你们做主,不过宫中上有皇后和太后,定会公允评判,蓉烟,福子,咱们回宫。”
一行人踏出了寿药房正门时,扒门口看热闹的下人赶忙四下散开。阿木尔头也不回的走在东二长街上,殊不知,远处那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的绵忻正深情的望着她那窈窕倩影,距上次相逢,已过三月余。